上了年紀的嬢嬢總有一些愛八卦的,這位姓劉的老板娘就是。
李聞寂回頭,正見薑照一端著盛了飯的小碗,一邊扒飯,一邊走了過來,他回過頭,看向老板娘,麵上仍帶著溫文有禮的笑意,“我妻子。”
“我妻子”這三個字,
他說得自然又平靜,但薑照一聽了,心跳卻驀地漏了一拍,她扒飯的動作停頓,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
“妻……”老板娘差點兒沒被自己剛喂進嘴裡的花生嗆到,隨後她的神情變得有些訕訕的,“李老板什麼時候結的婚啊?我們這街坊鄰裡的也不知道……”
她原想替自己的表侄女打算一下,眼下卻是不能了。
一時也沒什麼好再多說的,她跟薑照一打了個招呼,就說要回去幫打牌的人添茶水,趕緊就回了。
薑照一看著那老板娘匆匆從玻璃窗前路過,她的目光停在那個年輕女人身上。
女人在烈日下的影子也顯得有些陰冷,
此刻她終於回過頭來,隔著玻璃窗,一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緊緊盯住李聞寂,那樣的目光,無端讓薑照一的雞皮疙瘩爬上脊背。
李聞寂則靜默地迎上那女人的眼睛,神情未動,隻是對薑照一道,“你先回去。”
女人動了,扶著肚子一步步地走進來,在多色琉璃蓮花燈下,她被冷沉沉的一段光影照著,蒼白的皮膚竟泛著些青色。
“先生,”
她開口了,嗓音有些喑啞,“您認識我的丈夫嗎?”
薑照一端著碗才轉身,聽見那女人說話的聲音便回過頭,隻是這一回頭,她就見那女人從衣兜裡伸出來的右手青紫潰爛,指間似有冷光。
她雙眼瞪大,手裡的小碗直接連同筷子摔在了地上,身體反應更快,在女人手裡的刀亮出來的刹那,薑照一已經上前伸手一擋。
李聞寂沒想到薑照一會回頭,在她伸手的刹那,李聞寂同時迅速地握住了女人的刀刃。
但那刀刃有些長,在劃破他手掌的同時,刀鋒也割破了薑照一的手掌,殷紅的鮮血頓時流淌出來。
李聞寂攥住女人的手腕,反手製住了欲發狂亂砍的女人。
女人癲狂的動靜引起外頭人的注意,對麵打麻將的老大爺老花鏡都掉了,險些一屁股從椅子滑到地上去,著急忙慌地叫人撥通報警電話。
女人被李聞寂鎖著手臂按到了桌上,碰撞得桌上的茶具杯盞叮鈴哐啷啷摔了一地,她卻還在喊:“你這個殺人犯!”
“我殺了你!”
她的聲音越發尖利。
李聞寂的臉色有些沉冷,他回頭看見薑照一皺著臉,還捧著自己血淋淋的手,“你過來做什麼?”
“我沒想那麼多……”
薑照一疼得眼眶裡都有了生理淚花,說話嘴唇都有點哆嗦。
外頭有膽子大的人進來幫著按住那發瘋似的女人,剛剛才回去就又被這些動靜引過來的茶館老板娘看見薑照一手上的傷口,哎喲了一聲。
女人還在叫囂著要殺人,書店內外亂做一團,薑照一疼得頭腦有短暫的眩暈,卻又聽李聞寂對那老板娘道:“劉姨,麻煩您先帶我夫人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好好好!”
老板娘是個熱心腸,看那小姑娘疼得額頭都出了冷汗,忙扶著她往外頭走。
不多時警察也趕來,迅速將那女人製服,而作為被襲擊的當事人,李聞寂也需要去一趟警局。
幾個小時的時間,無論警察怎麼詢問,女人隻是不斷重複一句話,“他殺了我的丈夫……”
“你有什麼證據?”年輕的警察重複這個問題已經重複得口乾舌燥。
“就是他,就是他!”女人歇斯底裡。
但在下一秒,她的耳畔卻忽然多了一聲極輕的笑,她瞳孔稍縮,又聽見那道清冽的聲音:“喬三也算是個人?”
她驚恐地看向四周,卻見審訊室裡的警察神色如常,好像除了她根本沒有人聽見那人的聲音。
“他一個死了幾十年的臟東西,埋在地下就被吃了腦子,你以為,你跟他的孩子,就不會是個空心的鬼胎?”
這聲音透著些嘲笑,字字落入她耳中,引得她木然地去看自己隆起的腹部,裡麵的血肉到底是活著還是死的,也許她早就有了預感,但此刻假象被撕碎,她好像真的在自己腹部看到了一團血肉模糊的,發黑的東西,她驟然崩潰,尖叫起來,精神徹底失常,開始瘋狂用手去擊打自己的肚子。
審訊室裡的警察都吃了一驚,幾個人連忙上去按她。
裡麵的嘈雜聲傳到了外頭,坐在警察辦公桌旁的李聞寂長腿交疊,被包紮過的手裡捏著個紙杯,卻半晌沒湊到嘴邊。
他垂著眼睛,任誰也看不清他眼底的嘲弄。
“李先生,我們查到裡麵那位女士的丈夫名叫喬三,這個喬三昨晚失蹤,到現在也沒露麵,那位女士說,你殺了喬三,對此,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審訊室裡出來了一位警察,他正了正頭上的帽子,拿著文件坐到了李聞寂的對麵。
“警察先生,我老公不可能殺人的!”
李聞寂還沒開口,卻聽一道篤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循聲回頭,便見薑照一站在玻璃門邊。
她的右手被紗布包紮得很嚴實,臉色還有些蒼白,因為疼痛而憋紅的眼圈看著有點可憐,
可她挺直脊背站在那兒,
義正辭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