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刃與小紅熊把所有的東西都擺好了。
擺好之後,寧刃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撓撓頭說:“聰聰,你哥哥姐姐的身體在哪裡?”
他給壞爸爸哭喪的時候,爸爸的身體是在床上躺著的。
可是這次沒有身體。
這個問題把小紅熊也問到了,聰聰努力回想片刻,說:“不知道哎……都是被蜘蛛老板拿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解伶默然無言。
死在混亂之都的屍體,運氣好點,會有族人收斂。運氣差點,則被統一運往焚化爐,在燃燒的過程中充當鍛造塔的熱源。最次……會變成食物。
聰聰忍不住緊張起來。
“那,沒有身體,還可以成功嗎?”
寧刃也沒有最開始的時候肯定了:“應該可以吧……”
他們兩個決定試試。
寧刃先把給聰聰哥哥哭喪的東西準備好了,他教聰聰怎麼磕頭,怎麼哭,怎麼點火,怎麼摔盆。
幼崽很聰明,隻做過一次就記得很牢固。
聰聰看得一愣一愣的,學了好幾遍才學會。寧刃出來時新換的紅色連帽衫,此時變得灰撲撲的,臉上手上也沾了地麵的灰塵鐵屑。
盆子裡點燃的所謂‘冥幣’變成了黯淡的飛灰,跟這座城整體的色調融為一體。
寧刃滿眼希冀地看著小紅熊按照他說的一步步做,摔盆時他還捂上了耳朵,摔完哥哥的,又給姐姐哭,兩套下來,花費了很多時間。
唯恐隻有哭壞爹才奏效,寧刃又給阿宿林哭了兩遍喪。
好不容易一切結束,聰聰鬆口氣說:“搞定啦!”
寧刃也累得不行:“我們要等等,身體不在這裡,我們要等他們過來。”
“好!”
他們也不嫌無聊,就在這裡等著。
寧刃把琉璃漿果拿出來一顆分給了自己的小夥伴,聰聰珍惜地擦了擦,沒舍得吃。
他們兩個坐在路邊牙子上,一起托腮,時不時看向四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解伶多次想開口,都不知道如何跟這兩個幼崽溫和解釋,因為當他回想自己的過去,也並不能找到他是在什麼時候逐漸明白死亡的含義的,好像就是在這一日日的重複的生活中,本能的學會了。
於是隻能佇立在寧刃身後。
解伶看著他們,恍然像是看著曾經的自己。
天色已近黃昏。
橘紅色的夕陽光從瞭望塔縫隙裡漏出一線,穿過兩隻幼崽,落在鉛灰色的地麵。
兩道小小的身影在漫長的等待裡,顯得有點孤獨。
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艾薩心情煩躁,出來散心。
他左手拇指戴著一個純黑色的戒指,不住地摩挲著,戒指表麵隱約能看出抹蛇形流光。
他想光明正大戰勝彌族少主。
可是巴雷將軍和叔父卻給了他那樣的命令……
如果父親還在世的話,也會讓他重族群利益,而輕勇士誓言嗎。
解伶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位赤馬族少族長,他眯起眼,思忖片刻,無聲往後退了兩步,消失在身後的陰影裡。
寧刃沒留意他解伶叔叔不見了,他跟小紅熊也發現了這位意外到來的陌生麵孔。
同樣,艾薩也看見了他們。
或者說,他隻看見了寧刃,旁邊的聰聰被他直接忽略了。
銀尾彌仂塞幼崽。
艾薩回過神,頓時警惕。
彌族生育率低,幼崽生長期長,容易夭折,所以一般而言,他們身邊都會跟著隻成年彌仂塞守護。
艾薩感應半天,沒有感應到這裡有其餘的氣息存在,才又靠近了兩步。他本不欲在混亂之都招惹彌族幼崽,想直接過去,誰料那寧刃跟聰聰去攔住了他。
聰聰:“這裡不讓過去,你從旁邊走可以嗎。”
艾薩心情本就煩躁,被攔住更煩:“路不就是要走路的?我為什麼要從旁邊走?”
“它在等哥哥姐姐回來,”寧刃認真解釋,手裡還比比劃劃的,磕磕絆絆把事情講了一遍,好在邏輯比較通順。
“你從這裡走,弄壞了東西,它哥哥姐姐可能就回不來了。”
路麵上有碎瓷片,兩隻幼崽不想碎瓷片的位置變動。
艾薩聞言嗤笑出聲,“你們族中的長輩沒教過你們嗎?死去的屍體是活不過來的,何況你們連屍體都沒有。”
聰聰:“不信你!我隻相信阿刃!”
寧刃也對著艾薩哼了聲。
他們兩個重新到路邊坐下,抱著膝蓋等著,也不知是誰先吸了下鼻子,帶上了哭腔,“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一個傳染一個,兩隻幼崽眼睛都開始慢慢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