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旺也難得像孩子們一樣毫無形象的癱坐在椅子裡,手也一下一下輕拍吃得溜圓的肚子,笑眯眯跟心靈手巧的閨女打趣道:“姝娘近日在家中燉雞,整條巷子都聞見了香味,說不定待會回衙門裡,都有人來打聽咱們家吃了什麼。”
沈麗姝知道她爹說的情況並非沒有可能。
他們雖然住得十分狹窄,地理位置卻是極好的,距離沈爹工作的衙門隻隔幾條街,步行二十分鐘左右,沈麗姝估摸著她家應該是在二環內。
網上都說寧要二環一張床,不要郊區一套房,他們這房子賣了,是真能在外城換套一進的宅子。
但嬌生慣養的沈麗姝都沒這想法,她寧願辛苦點賺錢換大房子,也不舍得把這裡的房子賣了住外城去——先不說房子本身的價值,她爹和老爺子前後兩代,在這一片經營幾十年,已經是正兒八經的本地人不說,人脈資源更是可貴,這要是無端離開了,豈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要知道這一片離工作的地方近,她爹的許多同僚甚至是上司的住處也散布在這片,雖不至於當上近鄰,但串門拉關係也足夠便利了,所以從老爺子到爹在衙門都混得開,即便沒有可靠的背景,也順順利利完成了職位交接。
但凡沈爹還指望沈文殊也能順利繼承他的工作,這份優勢就不能丟。
不過沈麗姝也清楚,她爹的同事們更是在城裡經營了好幾代的小勢力,根基隻會比他們家更深厚,她今天的“大動作”都引得鄰居們紛紛進進出出打聽,傳到她爹的同事們耳朵裡也不稀奇。
她很淡定的笑道,“那爹就告訴叔叔伯伯們,請他們再等一等,待姝娘賺了錢,必請他們都來家裡吃雞。”
沈家旺對閨女的應對感到自豪,覺得姝娘哪裡都好、就是掉進錢眼裡這點不像樣的沈徐氏,卻忍不住說教:“都還沒賺到錢,就誇這種海口了,還有沒有點女子的矜持內斂了?”
沈麗姝已經從她爹臉上看到了對自己的滿意和支持,知道她娘無論如何拗不過去,也就沒必要在細枝末節上爭吵,從善如流的改口道,“娘說得對,那爹先彆告訴叔伯們我想請客的事吧,不如晚點回衙門,我們給您炒一些板栗帶回衙門,給大家嘗嘗鮮?畢竟……”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來,隻是朝沈家旺做了個你懂的表情,這屬於他們父女之間的“秘密”。
沈家旺當然很懂,要沒有自己在衙門做事這層身份,就算幾個人高馬大的侄子能護著姝娘,他也不敢放這麼如花似玉的閨女走街串巷做買賣,須知天子腳下也不是文人形容得那樣路不拾遺。
汴京確實樣樣都好,百姓安居樂業,可老百姓不為人知的黑暗一點也不少,就說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自願或是為生計所迫隻是極少數,多是被主家發賣的婢妾,和被拍花子拐走的女童。
老鴇們最喜歡後者,因為年紀小更好調/教。
閨女生得這麼標致靈動,沈家旺當然也怕她被盯上。好在他雖是不起眼的小吏,卻剛好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因此暗地裡跟認識的地頭蛇們都打過招呼,再有人高馬大的徐虎兄弟護衛,這才放她出門。
但沈家旺還不擔心自己能量不夠,又托請比他更資深的同僚前輩們打點了一番,最後的結果是連勾欄瓦舍都打點到了。
大概從古至今的父母,都有點愛在心裡口難開的毛病,沈家旺沒在家裡提他做的事,沈麗姝能發現端倪,是某天她和表兄弟們在街上叫賣,碰到了她爹的同僚陪兒女逛街,她大方的給那家兄妹口袋裡塞滿了花生瓜子,堅持不收錢,那位叔叔便說要帶他們去人更多的地方叫賣。
然後沈麗姝就被動開拓了瓦肆市場,不是她爹那位同僚帶他們去的那家瓦肆,而是那一片的勾欄瓦舍他們都可以隨意進出,分了彆家的生意,也沒受到任何排擠麻煩。
社會人沈麗姝一想就知道,這種待遇叫做背後有人。
姝娘震驚臉: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吏都這麼牛逼的嗎?
但沈麗姝還是找機會跟她爹打聽,特意提到了偶遇他同僚後的變化,得到了她爹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於是她就放飛自我了,既然老爹和他的同事們這麼牛逼,那她還擔心什麼?
那天起,沈麗姝就完全放棄了州橋夜市的業務,專注在勾欄瓦舍裡搞錢,這可比街上叫賣有賺頭得多。
同時,沈麗姝也有意識的跟她爹那些看似不起眼卻很有用處的同僚們打好關係,這都是寶貴的人脈資源啊,她小孩子家也乾不了大事,隻能隔三差五塞給她爹一包自己做的花生瓜子,帶衙門去跟他們分著吃。
現在她改賣糖炒栗子,也該第一時間請叔伯們嘗嘗鮮。
姝娘這麼能來事,沈家旺隻有欣慰的份,當即點頭:“行,讓他們都嘗嘗我閨女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