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小吏是幾乎沒上升空間,這個時代也不興買官賣官,她爹除了考科舉之外,再怎麼努力也當不上真正的公務員,但是如果老爹能做到小吏中的頭兒,他們家的日子也會很滋潤。
就像她爹現今的頭兒齊孔目,據說背景夠硬,連衙門的官老爺都對他客客氣氣。
人自己舒舒服服當著小頭目,住著首都二環內帶小花園的豪宅,那叫一個逍遙自在。
可以說齊孔目就是他們家前進的榜樣了。
不過這個目標十分遙遠,發家致富奔小康可夠不著,得是正經的發大財,家裡有礦才行。
沈麗姝估摸著她至少得完成三五個五年計劃才有希望實現,就沒必要這麼早拿出來宣揚了。
她說服了父母安安分分在家幫自己炒板栗,也手把手教會一遍後,就帶著新鮮出爐的三十斤板栗去老地方了。
而沈家旺和沈徐氏已經馬不停蹄開炒第二鍋了,一鍋板栗也要三四十分鐘,夠沈麗姝把三十斤賣空的了。
說是夫妻合作,但沈家旺身為男人,一馬當先包攬了大部分工作,隻在兩手臂都發酸後才讓妻子接棒,他好借機喘口氣。
現才工作不久,沈家旺不覺疲憊,沈徐氏便隻在旁邊瞧著,時不時問一句要不要幫忙,基本隻得到否定的答複,她也沒走開,隻是望著丈夫專注的神情半晌後,她突然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我還是覺得不該如此縱容姝娘,現還幫她做事,她以後會不會一發不可收拾,越發執著於做買賣?”
“這樣不好嗎?”沈家旺不在意的笑道,“若照姝娘的安排,一晚上就能賺一貫錢,要知道我每年從衙門裡的年俸也才二三十貫,姝娘可比我強多了。”
“這如何能比?”沈徐氏嗔了丈夫一眼,“衙門領的現銀不多,卻有米麵果蔬和雞鴨魚肉哩!每半年還能領兩斤羊肉,若是年節運氣好,讓衙門采買的人碰上死牛,還會發牛肉,哪怕輪到咱家隻剩些牛肋骨大棒骨,照樣也是彆人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細數丈夫單位的福利,沈徐氏臉上滿是驕傲自豪。
她都不明白,為何姝娘老覺得自家一窮二白、再生幾個孩子都養不起,殊不知,這巷子裡的誰不羨慕他們家的好日子?
跟娘家兄弟比,他們每個月吃一兩回葷腥是有些節儉了,以孩子他爹的本事,想天天吃肉也不是不行,隻是孩子他爹私下也說了,誰家都不是瞎子傻子,自己小門小戶又沒什麼依仗,沒必要太招眼,平平安安把日子過下去就行。
沈徐氏自己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十分信服丈夫說的話,便打從心底覺得姝娘上躥下跳的折騰沒必要,一直安安穩穩、和樂融融不好嗎?
她心中抱怨,沈家旺卻是力挺閨女,“姝娘如何是瞎折騰?不說這次了,上回賣花生瓜子,她也是實實在在賺到錢的,好幾貫呢,還給咱們都買了禮物,那些天孩子們也沒少吃肉。”
姝娘賺到了錢,也隻是買些禮物和吃食,錢沒落到自己手上,沈徐氏其實沒多大概念,反倒丈夫提起那幾天吃肉的事,讓她想起了一樁心事,猶豫的問,“你以前不是說咱們小門小戶,不合適招搖嗎,怎麼還這般縱著姝娘?”
沈家旺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何時對妻子說的這話,苦笑不得的解釋道,“衙門發多少現銀和米麵,這麼多年街坊鄰居都看得到,也清楚咱們無甚家底,若我天天給家裡買肉吃,相當於告訴所有人我們手上不乾淨,這才是招搖。但姝娘卻是憑本事掙錢,經得起推敲,她想怎麼買肉就怎麼買,誰也管不著。”
“原是如此。”沈徐氏嘴上附和著,神情卻沒放鬆多少,過了會兒,又提起了另一個話題,“即便這樣,也不好讓姝娘總是走街串巷、拋頭露麵,她都是大姑娘了,出落得一天比一天秀麗,過不了兩年就該相看起來了。”
沈家旺隨口問道:“你想給姝娘說個怎樣的人家?”
沈徐氏嘴上總是潑沈麗姝冷水,內心其實同樣對她寄予厚望,隻不過期盼的方向不太一樣。沈徐氏也是憋了好久,頭一次對丈夫吐露心聲,“我說句實話,咱們姝娘生得花容月貌,又百般伶俐體貼,除了身份上差一些,論人品氣度,又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在哪裡?若是能安心在家養一養好名聲,我私心覺得,便是秀才舉人家的公子也配得!”
這年頭考科舉是需要門檻的,讀書人家裡一般都是世代讀書,秀才舉人的兒子日後至少也是秀才,在往上的話,可就不好說了。
沈徐氏這句“秀才舉人家的公子也配得”,將她的野心暴露無遺,把枕邊人沈家旺都驚呆了,回頭深深看了妻子一眼。
但沈徐氏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異想天開。
老話說得好,嫁人就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自己也是靠嫁人改變命運,從鄉下人搖身一變成了京城人,姝娘各方麵條件都強出她許多,隻要謀劃得當,如何不能當秀才舉人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