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響?”
萍兒帶著哭腔道:“奴婢聽見了一陣鈴鐺聲響,以為是元寶跑出來了,元寶從前也喜歡跑去園子裡,結果沾染一身泥回去,小姐便要責罵奴婢……因此奴婢立刻放下茶盞,繞去花牆之後找它,可奴婢去了花牆後,卻根本沒元寶的影子。”
“奴婢隻以為元寶跑太快了,又回來端茶,想著將茶送了再去找它,可回了小姐的院子,奴婢竟見小姐在逗貓,而那鈴鐺也好好地掛在元寶脖頸上,奴婢覺得古怪,卻又不敢問紫娟姐姐和碧雲姐姐,放好了茶出來,悄悄問了同在外麵伺候的芸兒,可芸兒卻說元寶始終在屋子裡,根本不曾跑出去。”
萍兒哭起來,“奴婢當時想,定是奴婢聽錯了,又或者院子裡進了野貓,隻要元寶好好的,那奴婢便沒做錯事,沒一會兒,小姐帶著紫娟姐姐和碧雲姐姐又離開了,奴婢進去收拾茶盞時看到元寶在舔茶水,小姐待元寶好,它經常跳上桌案聞聞舔舔,奴婢並未當回事,出來將桂花茶潑在了花圃裡……”
萍兒哭得可憐,秦纓在旁分析道:“凶手知道萍兒要送茶,也知道她回去的必經之路,還知道元寶的習性,因此利用鈴鐺聲引開了萍兒,而後將毒下在了茶盞之中,她並無錯處。”
這話有替萍兒開脫之意,萍兒本已嚇得麵如死灰,聽見這話眼底才恢複了兩分活氣,謝星闌看秦纓一眼,吩咐萍兒:“帶路,去昨日聽到鈴鐺聲的地方看看。”
萍兒雙腿發軟的爬起來,哆哆嗦嗦地往來路走,從廚房去崔婉住的菡萏館,要經過兩處館閣與一處花圃,萍兒被引開之地,正是在花圃旁的廊道上。
這廊道一麵臨著花圃,一麵靠著鏤空的花牆,花牆外則是通往後花園的木槿花林,萍兒在廊道中段站定,指著花牆道:“昨日奴婢走到此處聽見的鈴鐺聲,當時端著熱茶不便,便將茶盞放在了護欄扶手上,而後退回幾步,從後麵的小門進了花林——”
花牆前後皆有通往木槿花林的小門,而廊道前後,又連著通往前院的回廊,可謂是四通八達,謝星闌帶著人前後查看一番,雖在花林之中發現了些腳印,可昨日宴會來往賓客仆從眾多,痕跡雜亂,根本無法確定哪個是凶手的。
待從花林回來,便聽秦纓正溫聲問萍兒,“你們小姐讓你去倒茶的時候,身邊都有哪些人?”
萍兒抽泣道:“就紫娟姐姐和碧雲姐姐,沒有其他人。”
秦纓皺眉,“那凶手如何知道你們小姐要喝茶呢?”
這般一問,紫娟上前道:“我們小姐很喜歡喝花茶,因她有喘病,幾乎每日都要喝上七八盞,如此養著,這些年來小姐幾乎沒犯過病——”
秦纓皺眉沉思,這時謝星闌回到前廊,“凶手對你們小姐的生活習性十分了解,白日下毒不成,晚間又在映月湖畔將你家小姐害死了,昨日來的賓客之中,有誰知道你家小姐這些習慣,又有誰知道貓喜歡跑出院子?”
紫娟和碧雲麵麵相覷,碧雲猶豫一瞬道:“其他人奴婢不知,不過常來我們府上的,也隻有崔世子和林公子,有一次元寶跑到了伯爺的書房裡,還是崔世子將它捉住的。”
謝星闌眼瞳一暗,“崔慕之——”
“不會是他。”秦纓忍不住開了口,“凶手身量不算高,且昨日他是最後一撥去假山的,那時暗渠放水結束,由此便可排除他的嫌疑。”
謝星闌略帶嘲色道:“你如此著緊此案,便是不願崔慕之染上嫌疑?”
秦纓亦沒好氣,“我知道謝欽使的意思,你是說我查這個案子是為了崔慕之,可若是如此,昨夜陸柔嘉被冤枉,我何必為她洗清嫌疑?她若真被冤枉成殺人凶手,長清侯府難道會娶一個死囚為世子夫人?”
這正是謝星闌想不通之地,但他也不會相信秦纓查案與崔慕之毫無乾係,這時,謝堅帶著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公子,大夫看過了,已經辨出了所用之毒——”
大夫上前行禮,而後道:“啟稟大人,經小人查看,花圃裡的毒藥乃是劇毒雪上一枝蒿,此物用藥可治跌撲腫痛、風濕紅腫,但毒性極大,用之得當治病,用之失當致命,內服必經炮製,且要嚴控用量,普通人誤服黃豆大小的藥丸,便會中毒身亡。並且,此藥頗為珍貴,尋常藥鋪極難采買。”
大夫說完,謝星闌心底似乎有了計量,他擺手令大夫退下,轉身對秦纓道:“看來,陸柔嘉的嫌疑還不到徹底洗清的地步。”
秦纓皺眉,“你是說此藥難得,禦醫世家的陸氏必定有?”
謝星闌默認,秦纓卻搖了搖頭,“這一點的確有可能,但謝欽使莫要忘了,凶手熟知崔婉的生活習慣,還對那假山石洞十分熟悉,而昨夜,陸柔嘉根本沒去過假山。”
她又道:“破案講求證據,我相信謝欽使不是趙鐮那樣的瀆職枉法之人。”
這話分明是褒義,謝星闌卻聽不出一絲讚揚,但他也不惱,他那般說,無非是給她遞個話頭,看她是否接下,如今看來,她對陸柔嘉並無他傳言中那般敵視。
這便更令人費解了,見她又前前後後地查看花牆和護欄,謝星闌又問道:“你如何知道凶手身量不高?可是與昨夜用玉釵丈量有關?”
秦纓身形微僵,回頭時,她目澤微深地打量他,而後做了重大決定一般地道:“我可以告訴謝欽使秘訣,但謝欽使需得讓我與龍翊衛一起查崔婉的案子,可否?”
謝星闌盯她半晌,點頭,“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