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明中學的早修是七點,塗然雖然是走讀生,但也還是想趁著早修時間多背會兒書。
她六點鐘起了床,洗漱完,吃完早餐,就背著書包匆匆前往公交車站,剛好趕上最近的一趟公交車。
她挺想和陳徹一起上學,但也隻能等周末學會自行車,再把上學路線記住,再跟著他一起騎自行車上學。
然而,塗然剛上公交車,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抬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著夏季校服,印著校徽的白色短袖,黑色長褲,書包隨性掛在一側肩上。
得益於人高腿長,寬闊平直的肩膀,恰到好處的衣架子身材,鬆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仍舊盤正條順。
他不緊不慢從公交車前門走上來,修長手指捏著手機,在掃碼機前停了兩秒,刷卡成功的機械提示音響起。
咦?
塗然直愣愣盯著陳徹。
陳徹也轉身,朝她看過來。
夏天的陽光是最不稀缺的東西,哪怕是在六點多的清晨,也從車窗湧進,將充斥著冷氣的車廂,照得熱烈明亮。
少年的雙眸漆黑如墨,沒帶什麼情緒,在與她對視的瞬間,卻又多了些什麼東西。
他彆開臉。
塗然眨眨眼,臉上的怔愣,化作驚喜的笑意,朝他揮手:“這裡還有位置。”
陳徹遲疑半秒,還是朝她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公交車的雙人座緊挨著,從未有過的近距離,陳徹聞到她發間的香味,家裡那款洗發水的氣味,清新的花果香。分明用著同款,卻第一次發覺這味道這麼好聞。
他不動聲色地挺直脊背。
塗然側著腦袋問:“你今天怎麼不騎車呀?”
和唱歌時咬字的堅定不同,她平時說話的聲音軟綿綿的,疑問句的尾音微微上揚,鑽進耳朵裡,像羽毛輕輕拂過。
陳徹抬手摸了下耳根,繃著臉丟出一個理由:“車……壞了。”
不算撒謊,車手把掉了點漆,也算壞,隻不過不影響騎就是了。不影響騎,但影響他想不想騎。
“這樣啊。”
塗然沒多懷疑,心裡有點卑鄙地在竊喜。
雖然幸災樂禍不太道德,但這樣一來,她就能和他一起上學,就有機會跟他搞好關係,好好相處!
可是,要怎麼跟他聊天呢?
塗然又犯了愁。
她不擅長當社交的主動方,如果對方是個親切的人,那或許還好辦,但稍微冷淡點,她就無從下手,甚至有點怵。
就像昨天和祝佳唯坐同桌,她們倆一天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
陳徹端端正正坐在她旁邊,挺直的脊背,像冬夏常青的鬆柏,風吹雨淋也巋然不動。
塗然直覺上感覺他是不那麼好接近的人,開口後冷場比開頭就冷場更尷尬,她不敢貿然發起話題。
公交車都開過一個站,空氣還是沉默。
她不說話,陳徹也不說話。
眼瞧著就要錯過交流的好時機,塗然不由著急。
餘光瞥見一個小學生叼著棒棒糖走過來,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自己的書包裡,好像也還有糖。
塗然連忙拉開拉鏈,把糖果翻出來,放掌心裡,小心翼翼朝他遞過去。
陳徹原本在旁邊如鐘般端正坐著,眼觀鼻鼻觀心,從天南想到海北,從宇宙起源想到人類滅絕,儘量讓自己的心思不集中到身邊少女身上。
麵前突然出現一隻手。
“哥哥,吃糖嗎?”她的聲音比她手心的糖還甜。
陳徹垂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微微蜷曲的手指漂亮纖細,掌心裡透著淡淡的粉,手腕的皮膚白得透明,兩個粉色包裝的糖果躺在她的手心。
陳徹沒直接拿,而是也伸出手,掌心朝上攤開去接,避免與她發生觸碰。
見他沒拒絕,塗然心裡一喜,把糖倒他手心。
一切都順利,偏偏在這時,公交車猝不及防來了個刹車。
誰也說不清這幾秒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等反應過來,水果糖在他的手心,塗然握成拳的手也在他手心。
“……抱歉。”
觸電一般,陳徹第一時間鬆開手。
塗然完全沒在意剛才的突發狀況,睜著圓圓的眼睛,一臉新奇地感歎:“媽呀,青安市的公交車好刺激!”
感歎完,扭頭卻看見陳徹布滿紅暈的臉,像是很熱。
她一愣,關切地問:“你很熱嗎?要不要我打開一點窗戶?”
“……好。”少年紅著耳根說。
塗然將車窗推開一些,清晨的風從縫隙中湧進,她的發絲被風吹開,幾縷拂過身旁少年的臉頰,馨香鑽入鼻間,柔軟的羽毛有了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