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體育課回教室,塗然下意識瞄了眼教室後排。
少年伏在桌上,臉埋在臂彎,一隻手搭在腦袋上,看不見表情,清瘦的肩胛骨在白色校服下拱出冷淡的弧度。
似乎有什麼煩心事,漆黑的短發被他抓得淩亂。
而那杯特意買給他的楊枝甘露,此刻在簡陽光手裡喝著。
塗然低下眼,失落地回到座位。
不吃她給的糖果,也不願意喝她買的奶茶,果然還是不願意接受她嗎?
“怎麼樣才能不討厭我啊……”她自言自語般小聲嘀咕。
祝佳唯冷不防出聲:“變成人民幣。”
塗然一愣。
祝佳唯瞥了眼她寫滿苦惱的臉,抿了下唇,還是開口:“又不是人民幣,沒必要讓所有人喜歡你。”
或許是語氣太淡漠,讓人完全察覺不到這是安慰。
塗然反而更苦惱了,“可是我想跟他好好相處。”
畢竟住在他家,她不想因為自己,讓唐桂英在新家難做人。也不想在離開組合後,來到新環境,還被人討厭。
被無視,被排擠,被針對,那樣的日子,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塗然鬱悶了好幾天,直到周五,唐桂英說給她買好了新自行車,心情才終於變好一點。
周六一大早,塗然就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換了套運動裝,帶著手機下樓,在小區裡學騎車。
儘管車買回來時,陳朗闊囑咐讓陳徹教她,但她感覺陳徹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不好意思真麻煩他,於是自己在手機裡搜教學視頻自學。
連刷了好幾個教學視頻,塗然感覺差不多可以實操,事實證明,腦子會了和手腳會了是兩碼事,尤其是這種需要平衡性的事。
磕磕絆絆地溜了一路,車還沒學會騎,她先摔了好幾跤。
最後一次摔得結實,穿著長褲也還是把膝蓋和手心磨破,沒辦法再練習,隻能暫時中止,一瘸一拐地把車推回車庫,狼狽回家。
在放假期間,陳徹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飯可以不吃,覺必須睡飽。今天難得起得比往常早——因為要教人學車。
起床卻發現,家裡安安靜靜,就隻剩他一個。
陳朗闊和唐桂英是公司有事出了門,提前打了招呼,中午飯也不回來吃。
那塗然呢?
陳徹看了眼隔壁房間緊閉的門,她還沒起來?
正琢磨著要不要回去睡個回籠覺,玄關傳來開門的動靜,少女一瘸一拐地走進屋。
陳徹眉峰立刻擰起,走過去問:“怎麼傷成這樣?”
塗然被他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看見他嚴肅的臉,不由心虛,下意識把摔破的手藏在身後,“學車……不小心摔了。”
她藏手的速度比不上陳徹視物的速度,“陳朗闊不是說了讓我教你嗎?”
塗然低著頭,聲音很小:“我以為我自己能學會……”
她撒了謊,但也不可能直說,是覺得他不喜歡自己,所以不敢麻煩他。
因為心虛,塗然不敢看他,低著眼睛盯著地板,聽見他轉身離開的動靜,這才稍微鬆一口氣。
但他並非離開,而是從客廳的櫃子裡翻出一個小醫藥箱。
陳徹把小醫藥箱擱上茶幾,見她還愣在那,抬了抬下巴,“過來。”
塗然眨巴兩下眼睛,仍是茫然的,但還是聽話地走過去。
“坐下,”陳徹也沒看她,單膝抵在地麵,半跪在她身邊,低頭邊開醫藥箱,邊吩咐,“把褲腿撩起來。”
塗然乖乖照做,小心翼翼將長褲撩到膝蓋之上,露出細白的小腿。
她的膝蓋磨破了皮,本就白嫩的皮膚,周遭一圈泛上紅色。
陳徹垂下的眼睫顫了顫,那紅色仿佛飛到了他的耳廓、臉頰。用棉簽蘸上碘伏,給她傷口消毒之前,他啞著聲提醒:“可能會有點疼。”
塗然並沒有感覺很疼,一半是她整個人都還在狀況之外,一半是因為他處理傷口的動作真的很輕柔,和第一次見他打架時的狠厲模樣,完全聯係不到一起。
處理完她膝蓋上的傷口,陳徹又出聲:“手。”
塗然乖乖地把受傷的左手伸過去,掌心朝上,被他托住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