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山 有人好辦事(2 / 2)

宋七娘被逗樂,笑罵道:“好個小桑兒,淨打我這都知名頭的主意!”

兩人對飲閒談,窗外是逐漸熱鬨起來的長安城。

兩碗茶湯下肚,額外用了一碟果子,孟桑暗自估摸了時辰,起身向宋七娘辭彆。

臨彆前,宋七娘笑著放開孟桑的手:“你放心,入國子監公廚的事我記著呢,定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孟桑叉手行禮:“多謝七娘,下回我自掏腰包,做旁的新奇吃食請七娘品鑒。”

宋七娘笑著應了一聲好,又喚來仆人,讓他提著食盒送孟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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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日頭回到宣陽坊薑記食肆,孟桑告彆送她回來的小仆,雙手拎著食盒進了店裡。

店中尚有幾位食客,零零散散分做在食案後。其中有一二熟客,許是已經記住孟桑的相貌,見到她還熱情問了好。

孟桑一一回禮,又與坐在櫃子後頭的薑素打了個招呼,徑直回了後廚。

後廚內還是她離開時的分工,薑老頭在灶台上忙碌,而薑大郎在後頭掌控火候。

食盒中的碗盤已被宋七娘的仆人洗淨,孟桑再用清水衝過一遍,隨後輕車熟路地將之分門彆類擺放好,去給薑老頭打下手。

“要備些什麼?”

薑老頭答:“半盤魚膾。”

沒過多久,薑素掀開門簾進來,約還能聽見朱氏的催促聲,大意是讓薑素彆傻愣著,莫讓外人學去薑家手藝。

哪怕朱氏壓低了聲音,但身處後廚的幾人依舊能隱約聽清,一時無言。

作為朱氏口中的“外人”,孟桑仿佛跟沒聽見似的,繼續片著手中魚肉,薑大郎一言不發,而薑素麵上帶著尷尬,幾番躊躇後走近,緊緊抿著唇。

薑老頭一手掌著大勺,有條不紊地做了一道客人點的小炒,出鍋裝盤。他端著盤子轉身,望見了手足無措的孫女,歎了口氣,先去大堂給客人送菜。

回來後,薑老頭從懷裡掏出錢袋,遞給孟桑,淡道:“店裡素油不多了,桑娘你去買些回來,素素也一同去。”

說完,許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語氣太硬,老人趕忙又補了一句:“天熱,店裡不忙,貴客也得申末才至,你們兩個女娃娃自去吃些酥山,不必急著回來。”

聞言,孟桑將那片好的魚肉遞過去,又接過錢袋,扯著薑素從後院小門出了食肆。

雖然酥山這道冰品稱不上金貴,但因鋪子須得有自家冰窖,故而賣酥山的鋪子也並非隨處可見。除了皇城邊上的幾個坊,便隻有東市、西市才有得賣。

薑老頭此舉,是有意讓孟桑與薑素獨處,把話說開,省得生出齟齬。

宣陽坊與東市相鄰,走過去不遠。

兩人行至東市,尋了一家賣酥山的鋪子坐下,招來茶博士點了兩碟酥山。一直等冰品送來,薑素都是一言不發的模樣,似是不曉得說什麼,又好似有千般言語存於心間,不知從何說起。

孟桑看得出她的猶豫不決,便也沒主動說什麼,享用起眼前的冰品。

酥山此物,實則是古代的冰淇淋。

以碎冰為底,堆成山巒模樣,再滴上一層白色酥油,配以花草鮮果作飾,即做出了一道狀似青山的冰品。

舀上一勺送入口中,帶著乳香味的細冰頃刻間融化,滑膩的甜漿順著咽喉而下,將涼意徑直送入胃部,帶來一縷縷持續不斷的清爽之感,驅散夏日裡剪不斷的熱意。

孟桑小口吃著,心中頗為遺憾。

她們今日買的是最便宜的一種,隻鋪了三四勺碎冰,除了酥油之外,頂部隻是意思意思地擱了一小塊桃肉。聽說達官顯貴家裡吃的酥山,得是用各色鮮果裝飾出一座活靈活現的小山,深紅色的櫻桃、黃澄澄的油桃……色香味俱全,堆成滿滿一大碟。

嘖,那得多爽快!

孟桑在心中搖頭歎氣,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實現夏日的“酥山自由”?可悲可歎啊!

就在此時,方才一直一聲不吭的薑素,似是積攢夠了勇氣,終於支支吾吾開了口。

薑素羞赧道:“桑娘,我阿娘總是疑心你偷學了阿翁的手藝,還給了你許多難堪。我曉得的,你與阿翁隻是切磋廚藝,甚至有些時候是桑娘你在教阿翁,並非阿娘想得那般。”

她叉手,“此事是阿娘錯了,我代她說聲抱歉。”

孟桑放下小勺,按住薑素行禮的雙手:“無妨,我不在意這些。”

“這些時日看你越發沉默,總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樣,很是讓人擔心。想來不隻是我,連薑家阿翁也看得出來,所以才特意讓我們出來吃酥山,好把話說開呀。”

孟桑彎了彎眉眼:“如今話已說開,日後你心中也不必再掛念此事,隻安心等著嫁與劉家二郎便是。”

許是提到劉二郎,薑素麵上飄了一層薄紅,帶上女兒家的嬌羞:“提他作甚!”

原先有些尷尬與凝重的氣氛頓消,兩人打鬨好一會才停下,手挽著手去逛東市,恢複了原先閨中密友無話不說的模樣。

日頭偏移,孟桑買了一壺素油,心中還惦記著今日包場的貴客,便與薑素商量好早些回去。

待回到宣陽坊,走到離薑記食肆不遠的一條街道時,孟桑一眼便瞧見,食肆門前有三位身著緋衣官袍的郎君翻身下馬。他們將韁繩交於隨身侍從,欲往食肆大門走去。

正是今日的幾位貴客。

孟桑倏地蹙眉,看天色是未末申初,客人提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