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往講堂所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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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許平等人今日在食堂多呆了好一會兒,險些誤了早課時辰。幸好他們腳程快,走到講堂時,今日負責早課的博士還未到。
許平長舒一口氣,環顧一圈尋到交好的同窗薛恒,連忙趕過去坐下。
薛恒看他慌慌張張地過來,不禁失笑:“子津,你今日怎麼來得這般遲,再慢些怕不是要和錢博士撞上,是路上耽擱了?”
一路快步而來,許平氣息還未平複:“不是路上,是在食堂多坐了一會兒。”
“在食堂多留作甚?”薛恒不解,往深處一想,方才恍然大悟。
多留在那兒,自然是因為朝食太過難以下咽,吃得無比艱難,可不就費時費力,差點誤了時辰嘛!
薛恒眼中帶上些同情,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同身受。
畢竟他沒吃過這種苦。
薛恒阿耶和許父皆為七品小官,同在禦史台做事,朝廷發放的俸祿之類都是相當的。不過薛母手中的莊子鋪子忒多,使得薛恒從來不缺銀錢花。他進國子監後沒在食堂吃過一回,朝食是家中備好送到後門,暮食則是在外頭食肆用。
薛恒憶起許平先前形容的食堂吃食,再回味一番今早家裡送來的食盒裡,酥甜可口的玉露團、奶香醇厚的白龍臛②……無一不是精心烹製,食堂裡那些糟心吃食與之相比,真真是打發乞丐的。
念及此處,看著許平口乾舌燥、猛灌茶水的可憐模樣,薛恒心中泛起對好友的不忍,當即下定決心。
不論許平怎麼推辭,他也得將好友從食堂的虎口狼窩裡拽出來!
薛恒勸道:“子津,你就聽我一句勸。咱們兩家交好,本沒那麼多條條框框。不若從明日起,你就與我一並用朝食,何必去食堂活受苦!”
聞言,許平雙目微睜,詫異道:“安遠兄,我未曾說今日朝食不好吃啊。”
薛恒隻當好友是跨不過心中的坎,嘴硬而已,剛想再勸幾句,就聽到身側傳來一聲譏諷。
“聽聽,竟然有人說食堂那些豬糠好吃哎!”來人身著統一製式的監生袍,腰間掛著刻了“國子學田肅”字樣的木牌。
田肅這一聲譏諷道出,緊跟在他身後的監生當即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田兄不必驚訝,畢竟人家阿耶隻是個從七品下的主簿,差一點就進不了四門學。對他而言,想必食堂已是珍饈美味啦!”
“我來時可聽說了,不就是出了個什麼'蔥油索餅'嘛,裡頭隻有蔥、油和索餅,如此寒酸……哦不,是如此簡樸的吃食,怕是連我家婢子奴仆都咽不下去吧?”
“哈哈哈可不是麼!”
“……”
許平與薛恒的臉色陡然沉下,周遭一些四門學監生的麵上也很不好看。
國子監分設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統稱六學。能入國子學的監生,多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孫,皆為高官貴胄;入太學者,為五品以上……到了書學算學,多是普通官員之子,或者有才學的庶人子弟。③
如田肅等人,家中長輩穿紫著紅,入得是國子學,無論家境還是出身,皆甩了許平等人一大截。
自打去年歲考被許平壓了一頭,田肅就開始有意無意針對起許平,連帶著薛恒和其他四門學監生,他也看不順眼,時不時就出言譏諷。
“你薛安遠號稱和許子津是至交好友,怎麼全無兄弟義氣?好歹陪著許子津一起去食堂吃豬糠啊!”
“你曉得什麼,人家不過是表麵兄弟罷了,哪舍得委屈自個兒呢?”
薛恒被激得怒上心頭,猛地站起:“吃就吃,我自今日起,便與子津一起去食堂!”
見到薛恒中了激將法,田肅等人笑得越發大聲。
“都吵什麼!肅靜!”
一聲怒喝從講堂門口處傳來,錢博士板著臉緩步而來,製止了一場將要發生的鬨劇。
田肅滿是不屑地掃了許平一眼,帶著身後跟班去了前頭桌案。
許平呼出鬱氣,拉著怒火衝天的薛恒坐下,小聲勸道:“安遠兄,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礙於錢博士在,薛恒壓低聲音,堅決道:“我絕不能讓他們平白無故質疑咱倆交情,不就是吃食難吃些嘛,忍忍就是了!”
早課已經開始,看著薛恒毅然決然的模樣,許平不好再勸,隻能按捺下來。
也罷,至少孟師傅做的朝食足夠美味,定能合了安遠兄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