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已經熬好了,李長安將藥壺中的藥湯倒入碗中端到桌上叮囑:“我走了,娘親記得將藥湯趁熱服下。”
曹野那姬點點頭,看著李長安的裙角沒入門後,這才起身端起藥碗,抬手就要倒入渣鬥中。
門卻又被推開,李長安探頭進來,盯著曹野那姬。
準確說是盯著曹野那姬手中那碗差一點就被倒進垃圾桶的藥湯。
“嗯?”李長安眯了眯眼,鼻音中卻帶著威脅的意思。
曹野那姬眉毛一挑:“真是大了膽子,吃我奶長大的崽子竟還管起你娘來了?”
手上卻十分誠實的把藥碗端到了嘴邊一飲而儘。
李長安這才轉身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忘把門帶上。
曹野那姬在李長安離開之後乾嘔了幾下,卻沒能將藥湯如願嘔出,隻能退而求其次,將小窗打開,自己靠在窗邊吹著冷風,不一會就引出了幾聲咳嗽。
她已經很虛弱了,對故土的思念和這數年的深宮憂慮已經壓垮了她的精神和身體,可曹野那姬覺得自己還不夠虛弱……
她必須病得再重一些。
李長安很快就來到了武惠妃的寢宮,不同於她和曹野那姬居住的偏遠小院,武惠妃居住的三清殿富麗堂皇,大小殿十幾間,擺設皆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名貴之物,其中宮人宦官穿梭其間,卻無一人抬頭好奇看她,隻是秩序井然地做著自己的本職。
微微吸鼻,有檀香氣入鼻,也不知是燃了多少檀香才能將這偌大的宮殿熏出香氣。
已經有一清秀女官在此侯著她了。
“明月!”李長安見著熟人,頓時笑眯了眼睛迎了上去。
明月是武惠妃身邊的女官,品級不高,但人親和,平日李長安過來玩,多是她接待。
明月微微低頭行禮,這才開口:“娘子今日有事,囑咐奴告訴公主今日不用拜見娘子。”
儘管李長安隻是一個唐玄宗自己都不記得還有這麼一個女兒的公主,可明月對李長安依然頗為尊重。
二人便坐馬車自建福門出大明宮,直奔平康坊去。
長安的坊市之中,平康坊最為繁華,平日裡權貴遊玩,也多在平康坊。
李長安趴在馬車窗邊撩起簾子看著街上的景色。
這條街上最差的車也是牛車,牛車、馬車、輿車,還有各種用名貴木料製成、用珍寶金銀裝飾的七香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李長安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寶馬鑾車,忍不住低吟一句。
馬車卻正好與一頂輿轎擦肩而過,輿車上坐著一個抱著琵琶的美人,像是聽到了李長安念詩,微微抬頭,眼波流轉往這邊瞧了一眼,抱著琵琶對著李長安揚唇一笑,素手輕撥琵琶,唇瓣輕啟: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卻是唱了出來,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側耳。
這是初唐四傑盧照鄰的詩,盧照鄰想留在長安為官沒能留成,可他的詩卻留在了長安。
李長安聽著樂聲越來越小,直到樂姬坐著的輿轎消失在她的視線中,曲聲也就完全消失了。
“明月,我想去書齋。”李長安扭過頭對車廂中的明月說。
故本齋在宣陽坊,不在平康坊,平康坊太熱鬨,反而少了些清雅,宣陽坊雖說沒那麼繁華,但是卻安靜許多。
“要是能在這買個鋪子多好。”李長安看著周遭清雅的環境。
明月笑道:“若是二十九娘想要置辦鋪子,還是平康坊最好。”
“平康坊的鋪麵太貴。”李長安歎了口氣。
“是貴了些,可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卻也算不得什麼。”明月對自己主子武惠妃的心思還是了解一些的,也樂得賣李長安一個好,“貴人先前偶然和我提起過,二十九娘長大了,也該給置辦些產業。”
李長安單純眨眨眼:“我才五歲就算長大了嗎?”
明月看著麵前軟軟糯糯的雪白團子,啞然失笑。
放在一般人家,小女郎都是要等到出嫁時候才給置辦一些產業,可天家就不一樣了,大唐的公主哪個不是從出生就帶著榮華富貴的?
武惠妃的鹹宜公主,更是深得聖人寵愛,聖人為了這個女兒更是不顧大臣勸阻將公主封戶改成了一千戶,更不用說賞賜的其他珍寶、鋪麵之類,更是數不勝數。
唯一例外的也就是自己麵前這個不得帝王寵愛的可憐小公主了吧。
明月眼中帶了一絲憐憫之情。
不過等到這位小公主跟了自家主子之後就不一樣了……
“五歲自然不算大人。”明月卻沒有將自己所思說出來,隻是輕飄飄繞過了這個話題,心裡記下此事,打算等到回宮之後再稟報給武惠妃。
隻用一個鋪麵就能收買人心,這可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