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店家所述的酒館坐落在歸離園的正中心,千萬街道交彙之處。此處車水馬龍、門庭若市,吆喝與歡笑共存於這番天地,暢響著盛世光景。
彼時我正立於茫茫人海之中,一邊吃著手裡的饅頭,一邊看了一眼酒館大門。
門是由萃薈木製成的,上麵鑲嵌著許多銅上餾金的釘子,再往上看還能瞧見免災留福的懸魚紋理……能做出這樣的門,想必酒館是花了一番血本的。
希望能在這裡尋到仙人蹤跡吧。
我吃完饅頭,然後兩手拍了拍,待衣冠整齊後,便挑起白裙,踏過酒館的門檻。
這一踏,便是從人海奔忙之地走入閒談暢意之所,過往煩惱統統消弭於酒香濃鬱的醉聲裡,連我都莫名地心下一鬆,想好好伸個懶腰。
一位店小二見我來到此地,立刻笑著擁上來,開口便問:"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老實說,我並不明白他口中的"打尖兒"是什麼意思,但此地既是酒館,他所說的意思大抵都離不開"吃酒"二字。
總之無論怎麼說,我沒有摩拉,肯定是既不能打尖兒也不能住店的。
於是我直接了當地問道:"我想請問這裡是否有位說書人?"
我先前同阿汐談過,說書人的話不能儘信,但我也承認對方的話或許有真實的部分。
反正我是對仙人知之甚少,多打聽總不會有壞處。
小二聽完我的話,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您是來聽書的對吧?誒呦,那您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兒的李先生可會說書了,那一張嘴,開口便能引起座下一片驚呼……"他不停誇讚著口中的"李先生",而我也靜靜聽著,直到後來這位店小二才意識到自己跑題了。
於是,他急忙說道:"瞧我這嘴,竟然把客人落在邊上……不過,李先生的說書還要半個時辰才開始,您不如先移步那邊的桌子?"
話落,店小二給我指了一個靠近說書台子的桌子,我見狀,便點頭跟隨他來到那桌坐下。之後他還熱情地跟我介紹了店內的菜式,可我是真的身無分文,隻得看著他在那兒說。
在那期間,我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我沒錢點菜,是不是被趕出去?
契約之地講究平等交易,我這麼白占個位置卻不點菜付錢,一定會被趕出去的吧……畢竟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剛剛包子鋪子的店家那樣好心。
這麼一想,我便決定撒一個小小的謊。
我對他說:"我有位友人還未到,等他來了我再點菜。"
"原來如此。"他一臉恍然大悟。大概是平日裡等友人的客人並不少,店小二沒有再深究,直接轉身接待另一位客人去了。
我心下送了一口氣,便想安靜等那位李先生來說書。
哪裡知道就在這時,突然有隻大手攀上了我的肩膀,我瞬然轉頭,便看到一位男子麵露饞色地望向我。
"美人,怎麼一個人來這裡?"他湊近我的耳朵低語,滿嘴的酒氣熏得我直皺眉頭。
我一把推開的他手臂,厲聲道:"這位先生,我同你不熟。"
"嘿嘿,彆急,這會兒不熟等下一定會……"
他自顧自地胡言亂語,我不想招惹事端便打算起身去另一桌,可他竟上前幾步撲向我,臉上瘋狂之色如同見了兔子的獵手。
可我又哪裡是兔子呢。
那一刻,我藏於袖中的指尖微凝,隻待對方再靠近一些便發動術式。
——可那人撲到半路,竟是被人劈頭蓋臉地潑了整壺涼茶。
意外來得太快,不僅是男子本人,連我都愣住了。
那位男子回神後,氣憤地抹了一把臉。他站在我眼前左顧右盼,企圖尋找那位潑他涼水的人,嘴邊還肆意地噴出不堪入耳的汙穢之語,引得周圍人齊齊看向他。
"哪裡來的孫子,敢拿涼水潑我——"
許是那話實在難以入耳,背後潑水之人隻得站出來發聲。
"喂喂喂,那邊的那人,說話可不要太過分。"
酒館的人都尋著那聲音仰頭,此後便看到一位白衣青年盤腿坐在酒館的梁柱上俯視眾人。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時,他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後抬手指了指男子,又指了指自己。
"你,孫子;我,你爺爺,懂?"
……這話說得也挺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