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翾的雙手搭在鳳洵的肩膀上,在寒冷孤獨的夜裡,她低下頭仿佛歸巢的小獸般蹭了蹭他的脖頸。
“謝翾早就死了,我吃了她。”謝翾知道自己是為何活下來的,當她一次次占據那個病軀的主導權,屬於原本謝翾的意識也在逐漸消散。
“她該死。”驟然間,謝翾的語氣又咬牙切齒起來。
鳳洵雙目看向前方,看著被風雪霧掩蓋無跡的遠方,他沉默地背著謝翾走進了酆都。
夜裡謝翾熟睡時,多少感受到了一絲寒涼,與鳳洵相處久了,或許是他身上的溫度太熾烈,他不在身邊時,總覺得周身有些冷。
若是人,或許會貪戀這溫暖,但謝翾不同,她赤足走進落滿雪的夜裡,感受這從人間傳來的徹骨寒意,這種極端感知帶來某種不可名狀的快意,周遭越冷,身體凍得越僵,她的內心便越被這股寒夜帶來的寧靜填滿,
冰天雪地之下,酆都的無數霧氣朝她席卷而來,湧進她的身體,將她原本單薄的魂體錘煉得更加凝實,待謝翾思緒回籠時,天光已大亮,她低頭去看自己的掌心。
現在她感覺自己的魂體已經變得凝實強韌了,於丹田之中隱隱有一枚小小的核心正在凝聚,根據厲溫的教導,她現在這是達到魂凝境了。
魂體修行,頗為不易,因為大多數從人間誕生的鬼魂都很難適應酆都冰冷陰鬱的鬼氣,他們從人間來,見過溫暖的太陽,感受過熾烈的情感,又怎麼能在酆都這悲傷寒冷的環境裡如魚得水呢?
隻要是生前有功德的無罪之魂都可以留在酆都修煉,但很多靈魂都拒絕了留在酆都——即便在冥界他們修行的可能性比在人間大得多。
謝翾不同,她一生未曾得見天光,唯一一次直麵太陽還是自己死的那一日。
謝如扇知道她的病症,便向係統求來了靈藥,讓她在受刑的那一日能在白日的萬人的圍觀裡被一片片剮下血肉。
惡嗎?壞嗎?謝如扇或許在他人眼中不算多壞的人,隻是一生過得太順遂,任務完成得太簡單,太容易得到所有人的信任與愛,所以一旦遇上膽敢忤逆她的人,這恨意才來得真切濃烈,何況,謝翾試圖殺謝如扇,是要刺殺皇族之人,按凡間的律法來算,她確實罪大惡極。
謝翾不知道為何在孽鏡台上,那萬古如一的神器宣布自己無罪,即便她未曾謀害他人性命,但在謝翾這個身體裡,她殺了一個完全無辜的魂靈。
她舉起纏在自己腕間的玉佩,輕聲念出自己都嫌複雜的名字:“謝翾。”
翾者,形容天上鳥在輕靈飛翔,她想,她與原來的謝翾不同,她做事總要讓自己開心。
——
“修煉的進展不錯。”寒冰地獄裡,厲溫感受了一下謝翾的魂體修煉進度,罕見稱讚了一聲。
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帶著偽裝的麵具出現,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位德高望重的十殿閻王。
謝翾抬起眼睫,對他點了點頭,這對師徒以虛假的麵目相對,竟顯得和睦起來。
“看來,我要教你一些新的東西了。”厲溫將自己腕上的袖子卷起些許。
“你知道有些話不能對尊主說,對嗎?”他微笑著道。
“你瞞著鳳洵,是要背叛他?”謝翾眸光一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