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張阿公越來越覺得火熱的眼神,張知魚表示,阿公我這還是怕嚇著你抻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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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巷子才是多大點的地方,巷子頭打孩子,巷子尾都能聽見哭,還有夏姐兒這個大喇叭在,張家女兒要識字的消息早在巷子流傳開了。
往日夏姐兒在外說張阿公要把手藝傳給魚姐兒,大家都還當說笑,那不是活活便宜了嶽家麼?等到有人見著李氏真買了東西回來,連日日在巷子裡晃蕩的夏姐兒都出來得少了,所有人這才震驚地發現,張家好似真的要供女兒識字。
三姑六婆吃了飯沒事乾慣愛湊在一處說話兒,就有人提起李氏和黎氏最近日日在春河賣那個勞什子胡串,生意紅火得都得排隊買了。如此一說大家心裡都覺得恐怕張家發了一筆,隻是家家的收入都是隱秘事,誰也不會沒眼色地在外亂打聽,即使真湊在一起聊天也會避開張王兩家人。
但不長眼的人哪裡都不缺,桂花大嫂純氏就是一個。自桂花娘死了後,萬老爹就不曾再找第二個婆娘,他也不是不想,隻不過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家裡又沒錢,哪去討得來?是以萬家如今便由純氏當了家。
桂花娘在世時對家中銀錢握得緊,純氏炒菜多放了一口油下去都能被她看出來,頂上這麼個婆婆,純氏心裡早積了不知多少氣。好容易挨到老婆子跌了一跤,人還沒斷氣她就張羅著要開了錢櫃買白布發喪。
等婆婆真死了個乾淨,純氏就對著跟婆婆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子越發看不順眼,家裡做個肉菜兩隻筷子一翻就把肉揀去自家兒子碗裡。桂花一伸筷子,她就夾蘿卜把桂花碗堆得冒尖兒。
桂花也十歲了,姑娘家臉皮薄,既碗裡有了哪肯站起來夾對麵的肉菜?隻得忍著肚子挨餓,另兩個嫂嫂也是萬事不管的主兒,隻要沒餓死在她們眼裡都算不上事。
後宅的手段,萬大郎幾個男人哪看得出來,還當桂花是想娘想瘦了。
桂花往日常跟著夏姐兒一齊耍,純氏是知道的,如今想到張家不知道賺了多少銀子去,心裡就如油滾了般焦灼,嘴皮子一翻就打起主意來,招手換來正洗衣服的桂花,擠出個笑臉兒:“你小孩子家家的,大冬日怎麼好用冷水漿衣裳,不知道的到似我虧待了你。”
桂花已經怕了這個嫂子,聽她這樣說,身上都抖了起來,一點聲不敢吱。
純氏見她這個忍氣吞聲的慫包樣,邪火直往上躥,嘴角一掛,斜眼覷著她,“趁著你哥在,你也出去跟夏姐兒幾個耍耍,省得讓外人都以為我這做嫂子的多不像。”
倒在床上吃花生米的萬大郎看妹子這畏畏縮縮的樣兒也惱了,揮手就讓她出去,“天天吊著個臉子給誰看,你嫂子這樣待你還不知足,讓你去你就去,莫叫外頭人說我萬大郎的閒。”
桂花早對幾個哥哥冷了心,這會兒聽他一說眼淚還是忍不住湧上來,卻不敢在家裡哭了現眼,隻聲如蚊蠅道:“我知道了,哥哥。”
純氏見她聽話,臉上綻開個笑,也不管正是午時,家家戶戶都關了門吃飯,抬腳就將桂花一路送到門口,壓了聲,“你去跟張家姐兒好好聊聊天,問問她家生意賺得多少,都能供人讀書了。”
桂花不想乾這樣的事,但她哪敢不答應,悶聲點了頭,磨蹭著一個人往巷子裡慢慢走。她已經許久沒有出過家門了,想起張家姐兒,桂花就想起娘給自己做的香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原本放著香囊的位置,如今不僅一點兒香味沒有,甚至還沾了一層灶土,黑得她自己都臉上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