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後退一步,臉上半點驚訝也沒有,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今晚溫檸會來高二的舞蹈教室一樣。
她平靜地從書包裡拿出今天溫檸讓夏夢意轉交給自己的東西,交到她手上之後,什麼話也沒說,朝著更衣室就走。
剛走沒兩步,就被身後的溫檸叫住。
“虞笙。”
虞笙回頭看她。
溫檸晃了晃手中的禮盒,語氣也很稀鬆平常,“上午是我越界了,抱歉。”
虞笙沒講話。
“我知道你家情況,你父親在林姨的藝術館工作吧,那是陳硯澤家的產業。”
虞笙實在是沒想到她說的竟然是這個,她蹙眉,“你想說什麼?”
溫檸笑了下,知道自己說對了,便繼續道:“這條項鏈應該是你爸一個月不吃不喝都買不下來的吧?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參加元旦晚會嗎?以你的條件,參加了完全能被經紀公司簽上,你真的想好了嗎?”
說完這些她又補了一句:“我可沒威逼利誘,這隻是給你攤開現實談判。”
什麼現實?
血淋淋的現實。
現實就是她父親的工作都要仰仗陳硯澤家的出力,也是溫檸隨口的一個小禮物都比她父親一個月不吃不喝省下來的錢和工資高。
溫檸無非是在暗示簽了公司,進了娛樂圈之後,錢就來得快。
特彆是她這種學藝術的,到了高二末尾,會考結束之後,升入高三的寒暑假都有集訓,集訓費用就是一大筆錢。
這還不算之後藝考需要的費用。
虞笙承認,自己此刻心動了。
她忽然想起阮雲同意她學舞蹈之後的事情了,阮雲對她的規劃便是,參加藝考進入師範院校,大學畢業之後當一名舞蹈老師,過著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活。
之前她對那種生活嗤之以鼻,現在想想,自己生在了一個普通工薪家庭,培養出了一個舞蹈生。
但那又能怎麼樣呢,以後還是朝九晚五,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日子平淡如白開水。
貌似眼下這種情況,溫檸說的那些對她來說更具備吸引力。
虞笙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她閉了閉眼,“我考慮一下,晚自習結束之後給你答案。”
溫檸早就料到了拿捏這種普通家庭女孩的辦法,她剛才描述出的圈子可是個名利場,有人逐之亦有人棄之。
她勾唇,“好,我第二節課下課後會來。”
虞笙嗯了下。
溫檸轉身準備走出舞蹈室,邁了一步後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你應該也知道我已經被一家國內知名經紀公司簽上了吧?我家人有從事這方麵工作的,很多經紀公司都眼熟我了,和我一起登台隻會讓你的身價更高,你自己好好想吧。”
撂下這話,她便出了舞蹈室。
當時空曠的舞蹈室隻站著虞笙一人,此刻還是飯點,晚自習的鈴聲還沒打響,高二舞蹈生還沒過來。
她麵前是一扇巨大的鏡子。
此刻她盯著鏡中的自己,一種無力感從天而降。
在她們那種富二代眼中,自己就是這樣好拿捏,那些清高算得了什麼呢,擺在現實麵前完全擋不住。
虞笙最後進了更衣室,換好練功服從裡麵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
舞蹈室有一麵巨大的落地窗,她出了更衣室之後站在窗前,盯著窗外來來往往的學生發呆。
雅溪的晚間廣播也在此刻開始,熟悉的開場白之後便自動切入歌曲環節,那首歌虞笙沒聽過,但覺得很好聽。
/那生活還過分激動/
/沒什麼我已經以為能夠把握/
/而我不再覺得失去是舍不得/
/有時候隻願意聽你唱完一首歌/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裡/
……
/我最喜歡你/
像是巧合,暗色的天忽然飄起了雪花。
初雪來得猝不及防。
虞笙眨眨眼,定睛瞧著。
路燈下的雪最顯眼,糖霜一樣的雪粒子被冷光照得向上,是一個不規則的鈍角。
虞笙原本因為溫檸的話而紊亂的心在此刻忽然靜了下來。
她抬眸,暗色天空下著鵝毛大雪。
仿佛看到了生死,被高階級的人掌握的生死。
原本不算安靜的校園此刻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雪沸騰起來,不斷的人驚呼著,揮舞著雙臂,像是對這場大雪表示很開心雀躍。
虞笙也忍不住笑了下,垂眼看向地麵。
目光接觸到什麼,心臟猛然一縮。
她眯著眼望去。
一個高大身影從前麵的高三教學樓走了出來,身上還帶著暖。
那人是陳硯澤。
似乎是心電感應,陳硯澤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虞笙有些慌,立刻安慰自己。
這麼遠,他看不到的。
老天都在和她作對,兜裡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她心裡一咯噔,一個念想從心底升起。
最後她摁亮屏幕,上麵安靜躺著幾個字。
陳硯澤:【彆躲了。】
他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