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赴約(2 / 2)

明杏也跟著道:“可不是,姑娘明明是去送回禮,卻連門都沒進去,還說已經歇下了,我們在門口,分明聽到了小少爺的笑鬨聲,她明明正陪小少爺玩呢,也不知姑娘怎麼得罪了她,難不成自個尋不到禮物,丟了人,還能怪到我們姑娘頭上?”

顧知晴瞪了她一眼,“你莫胡說,璃姐姐一向海納百川,豈會因這等小事生氣?”

明杏委屈地閉了嘴。

顧知晴說完才不經意瞄了一眼老太太的神情。

誰料老太太也跟著道:“璃丫頭向來心胸寬廣,確實不可能因這等小事生氣。是不是在酒席上,那些貴女的言語有冒犯之處?”

見沒能上成眼藥,顧知晴心中不由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鐘璃給她灌了什麼迷魂藥,讓她老人家這般護著。

顧知晴道:“我請的都是與我交好的,大家都知曉我有多喜愛璃姐姐,怎麼會讓她難堪?說不準是惱我硬將她拉去了花園,她一向不愛出門,也怪我,作甚強人所難,說起來,我也是怕她憋壞了,才多勸了幾句。罷了,我中午再去看看她吧,我一向拿她當姐姐,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生疏了。”

她句句都在退讓。

老太太隻點了點頭,並未多說旁的。

走出養心堂後,顧知晴臉上的笑才消失,冷聲道:“老太太還真是護著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也值得她抬舉,真不知怎麼想的。”

這話就差說老太太老糊塗了。

明杏不敢接,神情有些訕訕的。

等她走後,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去榻上歪了歪,她身體越來越差,這麼一會兒功夫,便已有些精神不濟。

張嬤嬤邊給她按腦袋,邊道:“老太太不必擔心,兩位姑娘向來交好,哪有什麼隔夜仇。”

老太太卻歎口氣,“晴丫頭向來要強,什麼都要跟阿璃比,比不過就生悶氣,何苦。”

她說完就閉上了眼,壓根就沒信顧知晴的挑撥,她那點小伎倆,在老太太看來,著實低級。

須臾,老太太才對張嬤嬤道:“罷了,你還是去打聽一下吧,彆酒席上真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璃丫頭那性子,肯定要吃虧。”

*

回到摘星閣後,鐘璃陪承兒用完早膳,才琢磨了一下上一世的事,自打在顧知晴的宴會上中過毒後,鐘璃一向很謹慎,入口的食物,無一不用銀針試過毒,她想不出自己是怎麼中的毒,難道這世上還有銀針無法試出的毒?

這種防不勝防的感覺,讓她有些無力,她抿了抿唇,打算多研究一下毒藥,上一世她時常臥病在床,所學著實有限,當務之急,還是得弄點防身的藥物。

她怕顧霖會找她麻煩,上一世她費了不少功夫,才打聽到哪裡可以搞到毒藥,此刻倒是省去不少麻煩,她讓秋月取出了衣櫃裡的紫檀木盒,盒子裡共有二百二十兩銀票。

這是鐘璃全部的家當。

鐘母出自書香門第,家中不算富裕,她頭次出嫁,嫁的是武將,鐘父乃從六品忠顯校尉,他戰死沙場時,鐘璃尚未出生。

他的去世,對兩位老人打擊很大,鐘璃的祖父祖母身子骨本就不好,沒撐多久就相繼而去,她祖母同樣是個溫柔敦厚的老太太,彌留之際,交給鐘母一封和離書。

鐘母為老人辦完喪事,又守孝一年,才帶著一歲多的鐘璃回了娘家,她父母同樣走得早,家中隻有一個兄長,兄長又已娶妻,嫂子本就不是個好相處的,家裡又不富裕,一下子多幾張嘴,日子久了,嫂子難免擺臉色。

鐘母實在不想讓哥哥為難,才生了改嫁的心思,她生得美,又蕙質蘭心,想求娶她的人還挺多,最後是兄長做主,應下了鎮北侯的提親。

她出嫁時,自然沒多少嫁妝,侯府花銷又大,隨處都要打點,處處要用銀子,她外柔內剛,從未伸手向鎮北侯要過錢。

她走前,隻給鐘璃留了兩間鋪子,外加五百兩銀票,鋪子基本沒什麼盈利,這兩年,為了給承兒看病,鐘璃陸續花了兩百多兩,手頭僅有二百多兩。

鐘璃將那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取了出來,她對夏荷使了個眼色,讓她去門口盯著。

這是防止有人偷聽。

夏荷出去後,她才將銀票遞給秋月,“我需要你出府一趟,幫我去買點東西。”

秋月嚇了一跳,微微上挑的眼眸中滿是驚訝,“什麼東西這麼貴?搶錢不成?”

她自然清楚,這是主子僅有的銀子。

鐘璃苦澀一笑,她自然也覺得貴,又實在沒法子,她身邊僅有兩個小廝,兩人皆不會武,她必須得有點防身之物。

上一世,顧霖就再次對她下過手,正是她買的軟骨散起了效果,她才逃過一劫。

她倒是學會了怎麼製迷魂藥,不過,需要不少藥草,如今時間根本來不及,她今晚要出門,必須買點現用的來防身。

“若我所料不差,軟骨散應該需要一百多兩,你買完,再買一些藥草。”

軟骨散是一種能使人渾身無法動彈的藥,雖然貴,卻很好用,隻需灑到人身上,就能令其渾身癱軟,藥多的話,會使人直接暈迷,不像蒙汗藥,必須得喝下去才有用。

秋月一一記在了心上,“主子放心,奴婢定然給您辦好。”

鐘璃對她自然放心,“你帶青鬆一起去,謹慎些,彆被人盯上。”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窗外月明星稀,不知何時又起了夜風,窗戶刮得砰砰作響,秋月和青鬆跑了一整日,直到此刻才歸來,帶走的銀子,花得隻剩下八兩。

鐘璃雖心疼銀子,軟骨散到手後,總算有了點底氣,她甚至想要毀約,一想到裴邢,她就忍不住害怕,根本無法想象,晚上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她儘快逃走。跑吧,跑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可是她若跑了,承兒該怎麼辦?鎮北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若帶著承兒離開,隻怕不出一日,就會被逮住。

鐘璃總算冷靜了下來。

夜色逐漸轉濃,燭火輕晃,像極了少女忐忑不安的心情,將承兒哄睡後,鐘璃才去沐浴,熱水包裹著肌膚,她不由喟歎了一聲,隱隱又感受到了身體的不適。

體內的毒,好像要壓製不住了。說來奇怪,一整個白日,她都沒有異樣之感,到了晚上,身體又變得古怪了起來。

鐘璃認命地閉上了雙眸,淚珠兒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落入了水中。

秋月進來加水時,鐘璃搖了搖頭,她起身站了起來,搖曳的燭火打在她身上,少女玉雪嬌柔的身子,玲瓏有致,每一寸肌膚都白嫩嫩的,比玉石都要耀眼。

秋月幫她擦身時,都不敢多瞧,隻覺得衝擊力實在太大,大到讓她這個女子,都臉紅心跳。

鐘璃平時都是戌時三刻休息,今日到了這個點,就命丫鬟熄了燈。整個鎮北侯府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各個院落都熄了燈。

守在暗中的小廝,一直等到亥時,才回蕭盛那兒複命。

時間緩慢走著,等到亥時三刻,整個鎮北侯府一片死寂沉沉時,鐘璃才帶著秋月出門,她隻帶了秋月,將軟骨散也帶在了身上。

整個侯府都被夜色籠罩著,到處都黑燈瞎火的,周圍靜得瘮人,鐘璃沒讓秋月提燈,兩人沐浴在夜色中,緩步朝幽風堂走去。

夜晚的幽風堂與白日沒什麼區彆,大門口同樣沒人守著,唯有書房門口,有個護衛在儘忠職守。

裴邢的住處倒是亮著燈,燭火搖曳間,隱約能瞧見他的身影,挺拔悍勇,令人生畏,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的鐘璃又生出幾分怯意。

她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身體的不適感,猶如海嘯一般侵蝕著她的神誌。她的彷徨、無助,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比起一個健康的身體,比起尋求裴邢的庇護,比起照顧承兒長大,清白當真是不值一提。

冷風吹著她的麵頰,吹走了她的遲疑和惶恐。

“你在這兒候著吧。”鐘璃低聲交代了一句,抬起步伐一步步朝室內走去。

她的背脊那樣直,她的指尖卻在輕輕顫抖著。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室內,一點點朝裴邢靠近,裴邢坐在書案前,正翻看著什麼,他眉眼冷淡,眉頭微微擰著,聽到腳步聲,他眼皮都沒掀一下。

鐘璃不知站了多久,身體的不適感,在一點點加強,她將雙手背在身後,死死捏著手腕,才壓製住擁抱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