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想,果然,風聲沒了後,就剩下吵鬨聲了。可她不是在看到那片極致的藍後,在迎向死亡的過程中得到了永久的安寧了嗎,怎麼這才剛安寧一下,就又能聽到周遭的嘈雜了。
這聲音吵到王承柔忍不住睜開了眼,在睜眼前,她想的是,莫不是到了地府,難道地府也跟人間一樣,聲源鼎沸。
一睜眼,入目的不再是先前的藍,而是明亮亮地光。在適應了光芒後,王承柔覺得眼前所見一切熟悉至極,在剛明白過來這是哪裡時,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姑娘,你給評評理。”
緊接著她的胳膊被人搖動,另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道:“你這性子,明知道姑娘在休憩,你擾她作甚?”
“我不叫姑娘,就要被你冤死了。”
王承柔“噌”地一下坐了起來,搖她胳膊的人馬上扒住她,急道:“姑娘,你管管清香,她說我偷了珠子。”
王承柔看著扒在她身前的年輕女孩,激動地反手抓住了她,這還不夠,她雙手覆在對方的臉上,好一陣揉搓,大有要把人搓化了的架式,嘴裡說著:“清心,真的是你嗎?你還活著,太好了。”
清心被王承柔的一頓操作弄得傻了眼,倒是清香反應快,馬上過來關切地問:“姑娘,是魘住了嗎?”
王承柔的注意力被清香拉走一部分,看著清香清心二人全都好好的在她麵前,她一把摟住二人,開始哭起了鼻子。
哭得可傷心了,清心與清香放下二人之間的糾紛,互看一眼後,清香喃喃道:“這是夢見了什麼,可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呢,竟哭成了這樣。”
清心被姑娘哭得心火上來了,掙出姑娘的懷抱,讓清香把人抱好,然後去到櫃閣中,從裡抽出一把桃木做的小劍,這是每家都有的風俗,一般多是放在未出嫁閨閣小姐的屋中,辟邪除災。
此刻清心拿小劍往手中一握,站在院子中間揮了揮,做出要大聲宣言的樣子。
院外,保帝侯府的大公子王亭真,正有目的地引著固國公府的小公爺李肅從門口經過,他停下腳步,往院子一指:“彆雨兄,這是我妹妹的院子,你看那棵開滿花的樹,是她從小親自打理的,她這個人可細心了……”
話剛說到這,就聽院中傳出聲音:“我呸!瞎了眼的臟東西,從哪來的給我滾哪去,再來害我們姑娘,我打折你的狗腿!”
李肅還好,一如剛才的麵無表情,但王亭真卻是一驚,臉上不自在起來,怎麼回事,他按說好的時間把人帶了過來,此時承承不是該在院中彈琴嗎,這麼做是為了不要讓李肅以為她隻會男孩子玩的東西,琴棋書畫也都是會的。
怎麼此時聽到的不是琴聲,而是清心的辱罵聲。王亭真知道,這應該不是在罵李肅,但容易讓人誤會不說,還會讓人覺得丫環都如此,更做實了侯府二小姐潑辣的名聲了。
王亭真隻得打著哈哈:“那個,那什麼,嗐,我妹妹這個人,她心善,對下人不忍重責,”
話一出口,又想不對,這樣連丫環都管不住,以後怎麼去做大族主母,掌管一府,王亭真趕緊補充道:“主要是她不在院中,否則以她眼中不揉沙子,規教極嚴的作風,肯定是不容下人這樣的。”
李肅忍著心下的煩悶,雖說保帝侯府是個空架子,根本不用他多給眼神,但表麵和氣還是要維持的。況且這裡還有他老師的麵子,他老師這人,學富五車,為人中正,唯在書畫一事上癡迷成執,而不求上進一心隻知道玩樂的保帝侯,卻是個畫中高手。是以二人以知己相稱,私下關係極好。
在老師得知侯府小姐對他有意後,倒是十分積極地欲成好事,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他的婚事一定要為政治前途、李氏家族服務,邁一萬步,就算不需考慮這些,李肅也不會娶王承柔,原因同看不上侯府一樣,他也看不上她。
就像此刻,大家小姐身邊的丫環,哪怕是在自家宅院,怎可如此叫囂,滿嘴的汙言穢語,粗俗不堪。丫環如此,小姐又能好到哪裡去。
可李肅表麵上風輕雲淡,對著王亭真的一番解釋,笑而不語,隻是這笑淡漠到似有似無。
王亭真見李肅也不接話,他馬上想到妹妹給他的接下來的任務,忙一拱手:“彆雨兄這邊請,家父書房就在前方。”
李肅從善如流地跟在王亭真身後,眼中陰霾一掃而過,為自己出現在這裡而憋悶,若不是侯爺相邀,他定不會上門。區區一個空架子侯府根本不值得他跑這一趟,真是浪費時間。
說回院內,清心拿著桃木劍放了狠話後,打算把劍放到姑娘床下,以便她不會再被魘到。真是被她們姑娘哭的樣子嚇到了,怎麼能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委屈呢,看了讓人怪心疼的。
這會兒,姑娘終於止了哭聲,可因哭的時間太長動靜太凶,現正一抽一抽地打著哭嗝,一時半會兒連話都說不利索,就聽她繼繼續續地道:“這裡,是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不得了了,怎麼這股邪勁兒還沒過去,說起了胡話來。
清香:“姑娘啊,你可彆嚇我。”她搓著姑娘的手說,然後一扭頭瞪向清心,“都怪你,讓她自己醒過來多好,非得把她扒拉醒,驚著了吧。”
清心也是悔得不行,一向嘴上不愛示弱的人,難得沒有言語。
王承柔見清香又說清心,趕忙攔她。好不容易見到活著的、好端端的清心,不忍她再挨說。她剛才情緒太過激動,如今哭了一大報,倒也平靜了下來。
王承柔慢慢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也不是什麼地府,這就是她的家,她的屋。
在死前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可以重來有多好,難道真是天可憐她,讓她夢想成真了?
她問清香:“今為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