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流放的路上(1 / 2)

繞過兩道彎,隋玉勾著腰踏上木廊,廊下的積雪都清乾淨了,屋外不見人影,室內也沒有聲音傳出來。她輕手輕腳靠近,耳朵貼門上細聽,屋裡沒動靜,她悄悄走開,說話聲雜的屋舍她也不敢驚動,隻好躡手躡腳繞過,尋找獨身坐臥的役卒。

隋慧和隋靈提著心踮腳張望,生怕有人過來了,一個錯眼,聽見木門開闔的吱呀聲,兩人循聲看去,隻見隋玉半個身子已經進了屋。

“我們過去。”隋慧拉著隋靈小步跑過去。

“不盯梢了?”隋靈不解。

隋慧不答,她主動露出身形,緊緊盯著半敞半闔的木門,琢磨著萬一不對勁就衝出去搶人。

屋裡,隋玉換得了一團麻繩,一件身形寬大的破爛麻衣,還有五個巴掌大的糙餅。她握著所有的東西,在內室環顧一周,沒桌沒凳,地上鋪著一卷草,床頭擺著兩個粗陶碗,其餘什麼都沒有,異常簡陋,可見這裡的役卒生活也清苦。

“想留下來?”老役卒聲音粗嘎,他盯著隋玉,湊近了說:“明日還有雪,你明天再來,我給你留兩張熱餅。”

隋玉不傻,聽懂了他的意思,心裡惡心得厲害,但又不敢惹怒他,隻能糊弄道:“不來了,沒銀子了。”

說罷扭身出門。

“不要銀子,老漢可憐你,你記得再來。”老役卒追了出去。

隋玉已經跑進雪裡了,她頭也不回,當做沒聽見,給隋慧使了個眼色就快步離開。

“玉妹妹,你太冒險了,你不該進屋的。”隋慧板著臉斥責,“以後彆來了,我大哥說過,不讓我們單獨跟其他男人接觸。”

“我進去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其他我用得上的東西,誰知道他也窮得厲害。”隋玉歎氣,馬廄裡滿是眼睛,她不敢直接拿著東西進去,隻得把手裡的東西分一分,三人各揣一點,縮著脖苟著腰在隋虎麵前晃一眼,再神色平靜地鑽進馬廄裡。

馬廄裡大多數人都睡了,沒睡的也是蜷縮著搓草繩編鞋底,靜悄悄的,沒有說話聲。隋良蓋著厚厚的稻草也睡著了,臉蛋難得的有幾分血色,隋玉坐下摸了一把,幸好不是發熱了。

隋靈眼巴巴盯著隋玉衣下的糙餅,肚子不爭氣地發出轟鳴聲,這種腹鳴聲她已經聽習慣了,絲毫不覺得羞恥,隻是嘴巴梆硬,拉不下臉張嘴討吃。等了好一會兒,見隋玉沒有分餅的打算,她蔫巴地鑽進草蓋下麵,貼著暖呼呼的隋良閉眼睡覺。

隋玉接過隋慧從懷裡掏出來的破舊麻衣,先扯裂兩個袖筒在腿上比了比,又躺在草蓋下脫了凍得硬實的褲子,裡麵是昨晚新塞的乾草,隻不過又被濕褲腿染得發潮。

“玉妹妹,你要做什麼?”隋慧小聲問。

隋玉顧不上答,“噓”了一聲,又解了捆在腰上的繩子,脫下貼著腿的脛衣,這是這個朝代的褻衣,隻有兩個褲腿,沒有襠,這下她下身不著衣縷,坐在草埔上刺撓得緊。

隋慧猛地坐起來,警惕地坐在隋玉背後給她擋著,羞惱地問:“玉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在牢裡的時候是我誤解你了,你還挺好的。”隋玉感歎,深門宅院裡養成的大家小姐應該就是隋慧這個樣子,溫良友善又聰慧。

有她幫忙擋著,隋玉踏實了,她從木板上劈根簽,用木簽在袖子兩端和脛衣兩端戳洞。麻布,尤其是粗麻布縫隙大彈性差,戳洞毫不費力,幾息的功夫就完成了。脛衣和衣袖對齊,麻繩從小洞裡穿過,最後一抽綁個活扣。

隋虎跟隋文安清完雪進來,腳上的雪還沒踏乾淨,就見隋慧打手勢,兩人不明所以,但還是出去了。

隋玉加快動作,她將碎草屑和壓實的乾草塞進脛衣和衣袖的夾縫裡,儘可能塞得厚實。為了擋風吸水,她還從乾草鋪下攬灰土撒進去,最後再串上繩眼,完工了。她又躺下去蜷縮著將草筒穿腿上,凍得青紫的小腿頓時有了實感。

“褲子穿好了。”隋玉聲音輕快道。

隋慧出去喊隋虎和她大哥進來。

“之前是什麼意思?為何不讓我們進?”隋文安抖著聲問,他快要凍死了,嘴唇都成了紫黑色。

“玉妹妹、玉妹妹在縫褲子。”隋慧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

隋虎跟隋文安顧不上再問什麼,兩人脫去灌滿雪的草鞋,濕透的足襪扯掉,再倒掉濕草換上乾草又穿上,褲腿裡濡濕的稻草抽去也換上乾的,這一通忙活下來才能坐進草蓋下拍打草鞋裡灌的雪。

隋玉挪了挪位置,又開始撕布鑽眼兒準備做鞋墊。

“這麻布衣是誰的?”打眼一看就是男人的長衣,隋虎心裡陡然發緊。

“買的。”隋玉壓低了聲音悄悄說,她抬眼看向隋虎,問:“你身上可有銀子?你給我,我給你做兩雙鞋墊,再做兩條厚實的暖腿筒。”

隋虎悄悄鬆口氣,斥罵她膽大,絲毫不搭理索要銀子的話。

“我換的還有餅,你晚上可彆吃。”隋玉翻個白眼,繼續低頭忙活她的,過了一會兒又說:“你給我編一雙厚實的鞋底,我分你餅子。”

隋虎哪裡會編草履,在被收監前,他甚至沒穿過草鞋和粗麻衣。他盯著牆根下擺的一溜濕草鞋,或許再行兩天路,鞋底就要散了。

“唉——”他歎口氣,認命地爬起來,伸手說:“給我撕塊兒餅,我去找人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