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癟癟的錢包,裡麵隻剩一張五十的,和幾張一塊的零錢。
於夏鬆了口氣,至少還夠今晚填飽肚子,明天要去學校報道,王月梅應該就會給她生活費了。
剛來青平巷人生地不熟,於夏沒敢走遠,她記得今天中午坐車過來的時候,裡弄堂口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家小麵館,她循著記憶出門一直走到弄堂口。
那家小麵館很好找,就在右手邊距離弄堂口不到兩百米的地方,於夏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略微有些破舊的牌子。
許是因為是飯點的緣故,於夏走進去的時候裡麵已經幾乎坐滿了。
於夏是北方人,相比其他主食她還是更喜歡是麵食,特彆是麵條,之前聽說江浙一帶吃粉比較多,如今看來也不儘然。
她大概掃了一眼,店裡隻有六張桌子,其中五個都已經坐了人,隻有一張空位,旁邊那桌是幾個男生正在抽煙,桌上還放了幾瓶大綠棒子。
猶豫了幾秒,於夏還是坐了過去,畢竟下一家小吃店還不知道要走多遠。
她看了看牆上貼著的價格表,要了一份最便宜的五元青菜麵。
等麵的時候,於夏拿起手機玩了一會兒貪吃蛇,剛過了一關,手機就振動了一下。
於夏退出遊戲,點開短信,是一串熟悉的號碼。
【陳澈:小夏夏到臨江了沒?也不知道跟哥哥報個平安?】
陳澈是她的發小,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隻不過這人上了高中以後就沒個正行,她有的時候懶得搭理他。
於夏抿了抿唇,沒理會他的撩撥,低頭回複了一個【到了】就把手機扣了過去。
麵條很快就做好了,是她喜歡的粗麵,於夏低頭嘗了嘗味道,似乎還不錯就是有點淡,她又放了一勺辣椒和一點醋進去。
就在她低頭吃麵的時候,聽見旁邊桌的一個男生說了句:“老季幫我拿瓶冰的北冰洋唄?”
另一個男生笑罵:“今天喝飄了,還指使起你爹來了?”
雖然是在罵人,但是嗓音溫潤字正腔圓。
於夏第一反應是,這人聲音還挺好聽的。
剛剛說話的男生笑著:“季爹,季爹去幫我拿瓶北冰洋行不?”
另外一桌的插科打諢還在繼續,於夏沒繼續往下聽,因為從小王月梅給她的教育,她本能地覺得十幾歲的年紀抽煙喝酒的男生不太好,要敬而遠之。
因為走神,於夏最後一口麵一個不小心辣椒就嗆進了嗓子,於夏用力地咳嗽了幾下,臉頰憋得通紅,她放下筷子去前台找老板:“老板來一瓶北冰洋,涼的。”
許是因為嗓子火辣辣的難受,於夏滿心都是買瓶喝的順順,並未注意身邊拿著北冰洋的季清予。
聞言,老板看了看季清予,然後有些抱歉地看著於夏:“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最後一瓶冰的北冰洋剛被買走。”
於夏皺著被嗆紅的小臉,還沒等她說話要彆的,一隻白皙纖長並且骨節分明的手,就握著一瓶北冰洋伸在她麵前:“給你吧。”
於夏愣怔了一瞬,第一反應是——
這隻手真好看,像是精雕細琢過一樣。
她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麵前的男生比她高了一個頭,目測應該有一米八五以上,穿著白色的棉麻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下半身是淺藍色的牛仔褲,身形頎長挺括。
影影綽綽的光線下,於夏沒太看清他的長相,隻看見男生嘴角輕輕勾起,嗓音清冽字正腔圓:“不要嗎?”
對視了不到一秒,於夏臉頰有些發燙,她回過神抬手接過來,用已經嗆啞了的嗓子,低聲說了句:“謝謝。”
季清予沒說話,彎腰從地上的箱子裡拿了一瓶常溫的北冰洋,邁步往回走。
他把那瓶北冰洋放在桌子上,嗓音隨意慵懶:“你的北冰洋。”
對麵的人一拿:“不對啊,我不是說要冰的麼?大熱天的誰喝常溫的啊?”
季清予傾身坐下,姿態慵懶地背靠在椅子上,兩條筆直的長腿伸在桌旁,淡笑著:“冰的沒了,有的喝就不錯了,下次自己去拿。”
“行行行,常溫就常溫吧,誰讓是我季爹給我拿的呢!”
一桌之隔,於夏握著那瓶涼的北冰洋手心冒汗。
她小心翼翼抬眼,借著燈光看清了旁邊桌,坐在最外側的那個剛才把北冰洋讓給他的男生。
男生皮膚白皙,側臉線條流暢,輪廓清晰,正偏頭聽著對麵的人說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清雋又恣意。
這便是少年本該有的樣子吧。
於夏心跳砰砰,如是想著。
他姓季嗎?
人長得好看,姓氏也好聽。
許是察覺到了於夏的目光,季清予視線不經意偏了偏。
在視線相觸的0.01秒前,於夏飛快移開目光,心虛地死死攥著北冰洋的瓶子心跳如雷。
江平野見狀碰了季清予一下:“看什麼呢?”
季清予勾了勾唇,緩緩收回視線:“沒事。”
嗓音乾淨澄澈。
接下來的幾分鐘,旁邊桌的幾個男生依舊在插科打諢,而於夏抱著北冰洋的瓶子如坐針氈,碗裡剩下的麵也沒吃完,就拿著那瓶冰冰涼涼的北冰洋匆匆離開了。
於夏也描述不出當時的感覺,隻是覺得心跳加快,呼吸也不順暢,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於夏依舊能清晰回憶起此時此刻蓋過呼吸的心跳聲——
以及。
此刻那份斂聲息語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