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箏在一陣熱熱的煙草氣中醒來。
她茫然了一瞬,發覺自己在被林清川抱著,嚇了一大跳,連忙掙紮著起身,踉蹌著腳落地。
揉揉眼,紀箏站穩:“清川哥,你怎麼不喊我?”
林清川手一空,撣了下衣角的煙灰,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想讓你多睡會兒。”
紀箏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拍拍臉,彎腰進去拿出自己的包,出來和林清川說自己先回去了。
沒讓他送自己,走在路上,紀箏總覺得心裡彆彆扭扭的。
她從小和林清川一起長大,跟在他後麵清川哥哥的喊了許多年,小時候確實愛黏著他。
但現在不同了,剛才林清川抱著她,她總覺得……怪怪的。
說不上哪裡覺得奇怪,她之前已經和林清川說過了,覺得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可他仿佛置若罔聞。
如果真的鄭重其事提起,又覺得有點小題大做。
紀箏頗有些頭疼。
剛考試完的日子,學校裡來來往往人很多,有匆匆拉著行李箱回家的,還有勾肩搭背出去通宵暢玩的。
學校北門進去是一道拱橋路,紀箏走過拱橋,拐進兩側種滿樹的路,腳步忽然放慢,眯了眯眼看向前方。
前方路兩邊略高一級的石板路上,樹下一男一女在一起,女生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看著自己的行李箱幾乎要急哭了。
而那男生,半蹲在行李箱旁,垂著眸,冷白骨感的手扶著沾著灰塵的輪子。
他食指上的戒指泛著泠泠冷光,過分熟悉的冷淡側臉和專注神色。
是周司惟。
紀箏指甲輕輕掐進掌心,緊緊抿著唇像糖果的封口鏈,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在胸腔間蔓延,仿佛青蘋果味的糖果劃開。
有點胸悶氣短。
沒幾分鐘,周司惟把輪子掰好,起身輕輕拍了拍指間的灰,推還給女生。
女生千恩萬謝,仰頭看向他的眼裡有含羞帶怯的光。
紀箏收回目光,漠然抬腳,從二人身邊經過。
周司惟接過女生遞的紙巾,擦著手,動作一頓,眼尾微斂。
他沒聽到那女生絮絮叨叨說的一大堆感謝之語,將紙巾順手丟進垃圾桶,淡淡回一句:“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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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司惟回到寢室,還沒進門,就聽到於和的大嗓門:“你他媽能不能閉嘴?”
“不能,”路子霖很賤的說,定睛一看:“周哥回來了。”
“周哥你可算回來了,”於和翻了個白眼:“你再不回來我要被這傻逼惡心死了。”
周司惟坐到自己的椅子前,打開電腦支著臉,不鹹不淡問一句:“怎麼了?”
程醒正在收拾行李,一個枕頭飛到路子霖身上,吐槽說:“他已經逼逼了半個多小時他和童然出去約會的細節了。”
路子霖歪頭接過抱枕,笑嘻嘻:“你們倆是嫉妒。”
程醒從床下跳下來,瞥他:“人答應做你女朋友了嗎?”
“那倒沒有。”
“那你逼逼個錘子。”
於和的雞皮疙瘩已經抖了一地:“周哥,你快讓他滾蛋,否則我今晚一定得被這傻逼惡心死。”
路子霖倒是不在意,沒皮沒臉:“要滾也是你滾。”
於和徹底被惡心到了,罵罵咧咧拉開門出去。
程醒收拾完東西,拍拍手,一拉行李箱:“那我先走一步了兄弟們。”
“滾吧滾吧。”路子霖擺擺手。
程醒笑著踹他一腳,拉著行李箱砰的一聲關上門。
周司惟的耳邊清淨不到兩秒,路子霖拉著椅子坐到他旁邊,高深莫測的直勾勾盯著他看。
“乾嘛?”周司惟語氣平淡:“惡心完他們來惡心我。”
路子霖一噎:“哪有,我來跟你說正事的。”
“什麼事?”
“工作室裝修的事,設計圖最近已經敲定了,你覺得還有要改的地方嗎?”
周司惟手從筆記本上離開,拉回深思:“我看過了,沒有,差不多開始動工吧。”
“好嘞哥,那融資的事?”路子霖麵色艱難起來:“我爸這邊暫時不太行……”
周司惟轉過身來,手輕輕搭在他肩上:“不用麻煩叔叔,我已經和訊成的人聯係過了,寒假過去簽合同。”
“他們答應了?”路子霖眼前一亮。
“嗯。”
“周哥你太牛逼了,我就知道,是我爸沒眼光……”路子霖義憤填膺:“他遲早會後悔的。”
周司惟按著眉心,輕輕笑了下:“兄弟,謝了。”
路子霖愣了下,猛然往後一靠:“謝個屁,應該謝你帶著我們乾。”
周司惟沒再說話。
路子霖清清嗓子:“這事說完了,來說另一件正事。”
周司惟半掀眼皮。
一個方形的黑子小盒子突然被放到他麵前,隨之而來的是路子霖頗顯恐怖的笑聲:“嘿嘿嘿,周哥,看我不小心發現了什麼?”
周司惟伸手去接,落了個空,路子霖怕他搶一樣收回來:“我可沒翻你東西,是程醒下午收拾東西撞你桌子上撞掉的。我給你撿起來而已。”
周司惟伸出手,目光平淡看他。
路子霖瑟縮了下,最終還是放棄作死,把盒子丟到他手上。
眼見著盒子被拿回去,路子霖還是沒忍住:“周哥,你要送給誰啊?這一看就是什麼首飾吧。”
周司惟人靠回椅背,垂著眸,單手把玩那小盒子。
路子霖更近一步,大膽提問:“送給紀箏的?”
“……”
沒得到回應,路子霖反而來勁了:“周哥,我就知道你喜歡紀箏,彆說上次圖書館了,就元旦那回,人小姑娘就穿了下你衣服,你犯得上那麼冷淡嗎?”
周司惟長指扣著黑色盒子,淡淡抬眸瞥他。
“我說對了是不是,”路子霖越發興奮:“不過咱該說不說,你眼光確實是不錯——”
“路子霖。”周司惟截住他:“讓我清靜一會行嗎?”
他眉宇間有隱隱冷意,路子霖瞠然:“不是吧周哥,上回我都說到那份上了,紀箏應該來關心你了吧,還一點進展沒有?”
“……話太多。”
路子霖舉手投降:“我錯了哥,我下去買瓶冰飲料冷靜冷靜,今晚太激動了,你要我給你帶嗎?”
“不用。”
寢室徹底安靜下來,遠遠的隻有被隔絕在門外的走廊來來往往的聲響,周司惟低垂著眼,反反複複摩挲盒子表麵細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