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另一位姑娘嫁進侯府,長久之後,彆人在謝沉珣麵前提起侯夫人,他心裡想的會是她姐姐,還是那位繼室?不言而喻。
京師夏季灼|熱,早晨卻尤為清涼,飛鳥停在樹間嘰喳不停,虞翎清晨起得早,陸嬤嬤在她出門前叫住她,給她披上件披風,提醒她不要忘了去尋謝氏。
虞翎輕捏帕子,慢慢走在路上,等拐過廊簷,見到幾個侍衛守在一邊,步子突然頓住,抬頭發現了前邊的高大人影。
湖邊畔角堆龜紋石,縱橫交錯的紋路一條條清晰。
謝氏曾言謝沉珣以科舉入仕,晨起通讀,無論春冬,一日三省,反躬自問。
平靜湖麵落片綠葉,男人單手背於身後,站在湖邊看書。月白長袍下的男性身軀健壯有勁,隻是過於清冷寡欲,讓人想象不到他動|情的樣子。
虞翎靜靜站在簷下,精致繡鞋繡團花圖案,她這位姐夫在同輩中是望塵莫及的翹楚,樣貌才乾皆是,尋常官員在家著的常服,穿在他身上,都能讓人看出淡淡的穩重。
旁邊有個侍衛在向他稟報什麼事,虞翎手捏絹帕,回頭對丫鬟道:“姐夫看書時不喜彆人打擾,我們先回去。”
她聲音溫和雅潤,在安靜清晨裡像清脆悅耳的鶯啼般,雖是細微,但還是傳到了男人耳朵裡,他淡淡轉過頭來,深黑的眼眸讓人無處可逃。
簷角在明媚晨光中拉長影子,廊下少女凝脂白玉般的肌膚在日光下泛瑩潤光澤,清透潔白,冰肌玉骨,虞翎乾淨眸眼同謝沉珣對上,她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發現了自己,隻得從陰影中輕步走出來,福身喚聲姐夫。
“怎麼來這麼早?”他擺手讓侍衛退下。
虞翎手輕按被風吹起的一縷青絲,她精氣神比昨天好上許多,道:“幾個時辰後要去見姑母,又想早些赴約,便起早了。”
謝沉珣身如鬆筆直,道:“可用過早膳?”
“喝過碗粥,”虞翎對他笑了一下,雙頰薄紅若桃花嫩蕊,“最近食欲不佳,吃不下太多東西。”
謝沉珣隻點了頭,合上手裡的書,讓她跟過來,虞翎接過丫鬟手裡裝書帖的花梨木匣,款步姍姍,聽話走過去。
早晨回廊外有小廝在掃庭院,熹微晨光灑在屋簷一角。
謝沉珣日理萬機,就算還在喪期,也是紛雜大事小事不斷,一邊要顧著謝府,一邊要處理朝政,能抽得出時間給她,大部分是看在她姐姐顏麵。
拐過月洞門,進入條花廊,儘頭是塊寬大平地,高脊正簷肅穆,有侍衛把守,這間辟出來的藏書閣在侯府稱大書房,離謝沉珣住的院子不遠。
丫鬟和小廝候在門口,沒進去。
虞翎跟在他身側,看他高大身影:“我最近讀的書有許多不解之處,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姐夫時間,還想請姐夫幫我看看最近寫的字。”
“小楷清麗瘦潔,你平時寫的亦是不錯,”謝沉珣說,“若想習我的字,需手腕有勁,你不夠力氣。”
虞翎微微一頓,琥珀般的眼眸抬起,她睫毛卷長,輕回一聲知道了。
她走得離他近,從肌膚裡散出來的少女幽香沁人肺腑般乾淨,嗬氣如蘭,他是狀元郎,學識修養遠勝他人,得他教導自然是好事。
虞翎當年初來謝府時就曾在他書房看過幾副掛牆上的字墨,合她心意,特地問過一聲,他神色有些怪異,後來虞翎才知道那是他親手所寫。
侯府另外兩個小主子都不愛念書,平日裡能進來的也就是虞翎,如果謝沉珣在,也不會和她待很久,他隻會給她選出適合的書讀。
避嫌。
但謝沉珣才跨過門檻,後麵的一隻小手便輕輕握住他的寬袖,他步子微頓,袖口繡的青竹被少女纖長白皙的手指襯得修長挺拔,開口問:“怎麼了?”
束在紅柱邊上的紗幔厚重,寬敞書屋正側有三間屋子,拐角樓梯轉上去,擺的又是一排排林立書架子。
底下左邊最裡的一間,是謝沉珣以前小憩的內室,他不在時不會開。
虞翎才到他肩膀,輕聲道:“我知姐夫一會兒就會走,可我許久沒見姐夫,想和姐夫多待會。”
她自幼患有心疾,喜歡黏著親近的人,情緒又不可波動太大,犯了錯都隻能含蓄指出。
“隻今天一回,”謝沉珣微有沉默,他不常拒絕她,也沒怎麼應她,隻走進書房,“下次不可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