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隔著窗聽了一耳朵,也沒在意,自睡了。
王婆子卻趁著她們都睡下,悄悄出了院子,果然是去告密了。
隻和十二郎想的大不一樣,她不是去找三夫人,而是去找了四房的南燭小哥。
淩昭睡得沒有這麼早,這個時間他還在水榭書房沒有回寢院。房間裡還燃著兒臂粗的牛油蠟,亮如白晝,桌上還攤著書冊,硯池裡還有墨汁。
聽了南燭的稟報,他撩起眼皮:“去跟祖父說,我已經和兄弟們說好,明日晨午都在我這裡讀書。再去各房與大家說,祖父叫他們明日都到我這裡來。”
待南燭跑腿傳話去了,淩昭才放下手中書冊。
內心對他這位十二弟,生出了些莫名的厭煩。
想到自己答應過林嘉不會再讓十二郎糾纏她了,淩昭沉著臉喚道:“桃子!”
……
第二日雖然是初十,雖然知道現在十二郎也在府裡,但因有了淩昭的許諾,林嘉對於旬日比從前感到了輕鬆了很多。她打算好了,一大早趕緊給淩昭將點心果子送過去,就趕緊回來。反正梅林那裡有淩昭在,以十二郎那個膽子,估計也不敢怎麼樣。
就算他敢,九公子也一定能製得住他。
便是林嘉與淩府的公子們都並不熟稔,也能感覺出來,淩昭與府裡旁的公子們完全不是一個分量。
哪知初十早上梅林裡出來接她食盒的竟是桃子。
林嘉驚喜地喚她:“桃子姐!”
雖然跟桃子實際上才隻見過兩麵,但在林嘉心裡,桃子是個頂頂好的人。不僅沒有看不起她的身份,還看重她做的點心果子,竟敢就拿去奉給九公子。也是因為這個,她跟九公子兩個全完不搭界的人才這樣蜻蜓點水似的,偶有接觸。
於她,已經受益匪淺了。
桃子含笑喊了聲:“林姑娘。”
“今日怎是姐姐?”林嘉高興地問,“南燭小哥呢?”
“在水榭裡忙呢,這不眼瞅著就快要院試了,今日幾個公子都要到我們公子的書房來受公子指點,他今日且得忙呢。”桃子道。
桃子一邊說,一邊在晨光裡打量林嘉,愈看愈驚。
之前隻有短短的兩次接觸,桃子對林嘉的印象還停留在“生得漂亮、笑起來也甜的小姑娘”上。因為女子看女子,隻要不心存惡意,或雜著什麼爛七八糟的想法,便常常便是以這樣的角度欣賞對方的。
但現在,桃子哪還能這樣簡單地看林嘉呢。她現在必須得將自己代入公子,才能揣摩公子到底到底在想什麼。
這觀察的視角一旦切換,看到的東西就全不一樣了。
晨光裡,那少女肌骨瑩潤,纖腰婀娜,眸子清漾,行動間如弱柳扶風,已經隱隱流露出一段天然的氤氳婉媚。
隻因眉目間還帶著幾分年少的赤誠,才沒那麼明顯,才讓人覺得她仿佛年紀還小。
可其實,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十一娘、十二娘,都已經訂了人家了。說話做事已經開始端著,便讓人覺得是大姑娘了。
桃子以男人的視角審視了林嘉,內心之咋舌不必表了。但愈是這樣,她反而愈發不敢去猜淩昭的心思了。
下麵的人為了討好上麵的人,有時候用力過猛反而不妙。淩昭尤其討厭自作聰明的人,桃子能被淩昭器重,自然不是這樣的人。
她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接過食盒,頷首道:“你跟我來。”
這一句意味著……今天又可以見到九公子了嗎?林嘉的眸子忽地便亮起來。
她乖巧地跟在桃子身後,桃子走了兩步,回頭瞥了一眼,視線落在了她的裙子上,忽然道:“嗯?給你的那塊料子怎地沒用上?那塊是給你做裙子的,彆不舍得,以後我有了還給你。”
“做了,沒不舍得。”林嘉忙解釋看,扯扯身上的裙子道,“我每日要過來,恐會撞見九公子。九公子還在居喪,姐姐給我的料子,實在太好看了些。”
其實那塊料子也不是紅色或粉色之類的喜慶顏色,但確實是十分亮麗,穿在身上便好像有什麼喜事發生過似的。但九公子……還在守孝呢。
桃子多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其實……哎,你說的也對。便是我們,現在也不好穿些亮眼的衫裙。”
兩人說著,就已經走到了空地。
淩昭沒在練劍,他在練拳。練的是什麼拳,林嘉這沒見識的自然不懂。隻凝眸看了幾眼,隱隱覺得他動作明明不快,招式章法之間卻隱隱有股流水之意。
桃子扯扯她袖子,兩個人安靜地溜著邊兒走到大石旁。
林嘉不知道桃子叫她過來是乾嘛,但她身為婢女,應該沒有擅自帶她到這邊來的膽量,自然是淩昭吩咐的。
但淩昭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林嘉看桃子已經蹲下去用火鉗撥弄炭火了,便也提提裙子蹲下去,拿起小扇幫她扇火。
一邊幫忙,一邊悄聲問:“姐姐,九公子喚我過來可是有事?”
哪知道桃子說:“沒事,就是讓你到這邊待著。等我伺候完公子,我送你回去。”
林嘉頓時明白了。
她其實是想著,萬一十二郎又來糾纏,她就往淩昭這裡躲一躲繞開他就是了。她沒想到淩昭竟還安排了桃子照顧她。
林嘉不知道這都是因為昨晚十二郎的一番動作惹得淩昭厭煩了。她在淩府過了數年被人漠視的日子,忽地被人這般小心看顧,不由有些手足無措。
看了那專心練拳的男子一眼,滿心的感激,也隻能化作一句:“有勞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