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沒有瑣事可說,他就說起今日碰見宣王的事,自然提起了宣王對他說的話。
坐在鳳座上的黎皇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宣王此人不善,你不要過多跟他接觸。”
其實這話並不是黎皇後第一次和太子說,而是第二次,但衛傅並沒有聽進去過,第一次黎皇後說時,他還為此事與皇後爭執了幾句,之後皇後便閉口不提這事,沒想到這一次再度提起。
“母後屢次說皇叔不善,兒臣就想知道皇叔哪不善了,母後總要說個理由,而不是總是命令兒臣。”
見兒子不遜,皇後微微抿緊嘴唇。
“本宮既然這麼說,自然有本宮的理由。”
殊不知衛傅最是反感皇後這點,總是自有理由,總是本宮是為你好,衛傅並沒有看出哪兒是為了他好,隻看到凡事都想安排他。
父皇這樣,母後也是這樣。
父皇一直不讓自己觀政,所以他這個太子已經十七了,還在讀書,引得朝中議論紛紛,暗中有不少人笑話他這個還在讀書的太子。
母後就更不用說,整個東宮到處都是她的影子,連陳瑾都是他的人,為了不讓宮女引他貪戀女色,敗壞他的德行,所以他身邊都是太監,因為他即將大婚,她又塞幾個宮女進來讓他通曉人事。
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太多,不勝枚舉,可上有孝道與太子德行壓在,一旁還有宮女太監從中解活兒,衛傅每每有什麼不滿都被壓下去了,但這並不代表有些問題不存在,隻是一層層地積壓了下來,隻待一個燃點便會一並爆發。
“那母後的理由是什麼?”
迎春忙走了過來:“殿下,奴婢都忘了,娘娘讓人給殿下做了身常服,奴婢帶您去看看。”
這借口實在蹩腳,可迎春硬拉著衛傅往外走,小喜子也嚇得在一旁推他,兩人合著夥把衛傅拉到了殿外。
“殿下,你體諒體諒娘娘,娘娘她不容易。”迎春眼中都是哀求。
“姑姑……”
迎春推他,又讓小喜子趕緊服侍主子走。
一直目送衛傅離開後,她才回到殿裡。
黎皇後已經去內殿了。
殿中無人服侍,她坐在妝台前,身穿華服,滿頭珠翠,卻身影蕭瑟。
迎春有些心疼地走上前去。
“娘娘,您為何不與殿下直說?”
黎皇後端坐著,看著鏡中美豔高貴卻麵目僵硬的人,她眼下有淡淡的烏青,全靠妝粉遮掩才看著不明顯。
皇後可以不美麗,但一定不能狼狽,一旦露出狼狽之態,豺狼虎豹都會衝上來,活撕了她。
“說什麼?”
“說宣王他對您不懷好……”
“他並未對本宮不懷好意,他隻是暗示本宮,可以在太子觀政之事上幫忙。”
“可……”
迎春囁嚅了一下消了聲,滿眼心疼地看著皇後。
“而且本宮也確實用得上他。”
皇後放下手中的鳳釵,徐徐道:“陛下忌憚黎家,父親和哥哥為了我和傅兒委屈多年,如今他又忌憚傅兒,一直不讓他入朝觀政,以至於朝野議論紛紛,三皇子四皇子及賢妃德妃她們虎視眈眈,妄圖動搖我兒儲位。有了謝家,若是再有宣王的幫忙,傅兒入朝觀政成的把握會更大。”
“可宣王他當年自從您被賜婚為太子妃後,就……”
皇後站了起來,挺直了肩膀。
“太子之位隻能是傅兒的,也隻有他才能是以後的皇帝。”
.
衛傅壓著怒氣往回走,一路上也並未讓人發覺太子有什麼不對。
進了東宮大門,他的臉才沉了下來。
小喜子一路跟在後麵,也不敢說話。
回到端本宮,衛傅進了弘仁殿,在書案後坐下,一動也不動。小喜子瞧了他一眼,偷偷摸摸地下去了。
他尋來小路子問道:“說給福兒姑娘換的屋子換了沒?”
“已經換了,陳總管把人換到東路的廡房去了,一溜三間大屋子,可是寬敞。”稟報完,小路子又好奇道:“哥哥怎麼問起這事?是不是殿下問起了?”
他咂了咂嘴,一臉羨慕道:“看樣子這位真是不得了了,估計太子妃進門之前,也就她了。”
小喜子一袖子撣上他腦袋,笑罵:“哪兒那麼多廢話,主子的事兒是你能議論的?行了,下去吧。”
說完,便忙不迭又回弘仁殿了。
進去時,他特意端了茶盤做掩飾,在衛傅麵前放了盞茶。
“殿下,您喝茶,奴才剛讓人沏的。”
又堆笑道:“剛奴才下去問過了,給福兒姑娘的屋子已經換了,換到了東路,就臨著您寢宮後麵,聽說是一溜三間的大屋子,寬敞得很,可把福兒姑娘喜得是連聲謝恩。”
衛傅瞥了他一眼:“行了,彆拿話來哄孤,就她那樣刺頭,孤就算給她換個金屋子,她也不會喜得像你說得這樣。”
被揭破的小喜子也不尷尬,笑道:“奴才承認奴才有些誇大其詞,主要是奴才也忘了問,殿下要是好奇福兒姑娘反應,不如去看看?”
“孤大白天去看一個宮女像什麼!”
其實很多時候,小喜子是心疼太子的。
他跟太子年歲一般大,兩人算是一起長大的,知道主子看似身為太子,其實日子過得也不自由。
瞧瞧,不過瞧上一個宮女,想新鮮兩日,都要克製著。
外麵人盯著東宮,皇後娘娘管著東宮,都道是東宮地位崇高,乃儲君,乃國本,可誰能想到‘國本’竟然活成這樣,還不如彆的皇子們,想如何就如何,等封王出了宮就更自由了。
不過這些話小喜子不能說,他一個奴才說這些話,不用太子發作他,陛下和娘娘就能要了他的腦袋。
“殿下在外麵還得克製著忍著,咱現在是在自己宮裡,即使陳總管知道,也不會說什麼的。”
聽到陳瑾,倒讓衛傅起了幾分精神,也是他方才在坤元宮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逆反心也起來了。
“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