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我去看看。他在哪？

*

正是周末漸漸入夜的時候，街邊小攤販一家連一家，路邊上到處彌漫著辣椒粉的鮮香，和著各種各樣的小吃的香味。

燒烤架上木炭冒起的騰騰的霧氣迷了眼睛，嗆得人猛咳起來。

陳玦麵前的小桌上立著幾瓶啤酒，空的雪花啤酒瓶在桌麵上滾了幾圈，瓶口灑出的酒淅淅瀝瀝淌了一桌，又繼續向前滾到了桌邊。

哐當——

玻璃碎的聲音隨之入耳。

像碎玻璃渣子砸在耳膜上，一下一下，劃出血痕，嵌進肉裡，細細麻麻地疼。

也似心裡的一塊疙瘩，像玻璃一樣碎成千萬片，深深紮在隱秘的地方，痛，卻不知是哪裡。

陳玦手中還緊攥著那酒瓶子，一口飲進餘酒，垂下臂膀，手上一鬆，綠酒瓶骨碌碌地滾落，在水泥地裡失去方向，正好撞到另一人的鞋尖。

沈瑜低頭，看見陳玦直挺挺地坐在小桌旁。夜裡看不清他的樣子，可隔著冷寂的夜幕，從他已經壓到鼻尖的眼鏡後，他沈瑜卻看到了混沌。

可那不是該出現在他的眼裡的東西。

那瞳孔聚焦後，盯著他看了很久。

沉默著，注視著。

波瀾不驚逐漸也洶湧起來。

“陳玦……”沈瑜暗暗捏緊了袖角，看向他時，陳玦脖頸上的幾抹緋色又逼得他退了回去。

陳玦摘下眼鏡，手裡握著鏡框，在沈瑜失神的刹那，已然起身，抱住了他。

“李江冉……你是李江冉嗎。”

陳玦的聲音極低，有些啞，帶著酒氣，語氣間又有幾分溫柔。

沈瑜提了一口氣，感覺到懷裡的人過分的安靜，又垂眸瞥了一眼桌上東倒西歪的數個酒瓶，沉聲道：“不是。”

酒氣愈發地重了。

隔著層不怎麼厚的衣料，彼此的心跳近在咫尺。摩擦而起的熱意上升，胸膛間有一股不可抑製的熱潮。

是他，也是陳玦。

“我曾經是認真想過和你一起的。但後來我發現，能打動你的我無法做到。”陳玦停頓了一下，“因為每一次，我從你眼裡看見的從來隻有欲望。無窮無儘的欲望。”

“等我終於能在你眼裡看見一些慌亂和無措，甚至是無法言喻的燥亂時，”陳玦忽然鬆開了他，退了些許，一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耳垂，“我就知道，我曾認真付出過的一段感情走不了多久了。”

沈瑜愣在了原地。

李江冉……是故意的，還是不知情？

陳玦盯著他，不言語。

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他又靠近幾分，俯首時額頭相觸，他看清了那避閃的睫下驚詫的眼神。

沒了眼鏡，他看不到更細一層的東西，想不清那映在瞳裡紛亂交雜的光彩是由什麼東西一絲一縷勾成的。

一吐一吸間呼吸變得急促，路燈有些暗黃的燈下，他看見對方的喉結在上下滾動，連著那頸旁起的一片紅一起，在夜裡格外清晰。

“陳玦……我不是。我不是李江冉。”

“無所謂了。”

下一刻，陳玦吻上他的唇時，沈瑜感覺到了輕微的顫抖。

昏黃燈光下人影交疊，他們相擁不過片刻，指尖交纏緊扣，唇齒相依又離。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舊友再逢，喜極相擁。而隻有他們知道，是彼此的相通，是情意所動。

*

李江冉原本已經緩過了勁，洗了身子換了衣物又滿血複活，正在和其他兩個室友打遊戲，正打得熱火朝天突然聽見門咯吱一想，李江冉手上一頓操作猛如虎，嘴上也急著問道：“沒出什麼事吧？”

沈瑜順手關上了門，回頭看見李江冉恨不能把手指戳進屏幕的氣勢，一言不發。

李江冉等了幾分鐘沒聽到他回音，隻聽見廁所裡突然發出了強烈的水流撞擊聲，又扯著嗓子朝裡邊喊了幾句。

“到底怎麼樣啊！給我個回答行嗎？”

李江冉的遊戲很快就結束了，而那水聲卻一直響了小五分鐘，沈瑜出來的時候，李江冉看著他掛滿了水珠的臉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真那什麼你了？你還好吧？”李江冉仔細想了想，又懷疑道，“不可能啊……如果你拒絕的話他應該不會吧……”

“我拒絕了。”沈瑜臉上的水珠順著頰滾落，衣領濕了半邊，幾縷發絲上的水滴在胸前，而他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麼波瀾。

“李江冉，我不理解。”沈瑜垂著頭，一手揉著太陽穴，“我不懂。”

沈瑜忽地又放下手，抬頭看向李江冉。

“有時候明明很想離開他。”

“但我始終無法真正地直視他，告訴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