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斯內普從沒見過的雷古勒斯,愛玩、會思念、會想象,不同於之前交往時的克製自持,斯內普突然起了頑劣的心思——雷古勒斯讓他想起幼年時愛看的商店傳單,他買不起上麵印著的任何物品,但他愛想象,不同於雷古勒斯天真的好奇,斯內普帶著某種難言的補償心理,幻想自己該是海報中的模特,貪婪地把所有東西據為己有,彌補現實生活中物質的匱乏。他會把傳單疊好放在枕頭下麵,圖案的對神經的刺激遠大於詞句,這針幻夢劑足以支撐他捱過饑餓的睡眠。
雷古勒斯有著他向往的一切,體麵的家庭、難以估計的家產。他想,是時候把模特從富足的平麵世界挖出來了,拉著他一起墜向混合著汗味、腥騷味、瀝青味的地麵。斯內普不再遮掩自己卑劣的想法,雷古勒斯何其無辜,他友善的遊戲被自己利用。反複無常給他帶來一絲奇異的痛快,他向來恥於揭開自己泛著窮酸味的生活,可如今他卻殘忍地將刀刃衝向自己,他決心近乎自虐地向雷古勒斯解謎。這是塊充斥著痛苦不堪的試金石,如果雷古勒斯沒有被嚇到,沒有扭頭逃跑,那麼自己也不會再推開他。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斯內普笑了,“暑假是學生的專利,我完全有理由享受。”
雷古勒斯湊得更近,二人邊散步邊討論暑假計劃。
兩個人都很少外出,雖然提出了振奮人心的念頭,但談至細節都有些無從下手。雷古勒斯還好點,畢竟是從小生活的家,隻需要征得母親的同意就可以自在多了。
斯內普這邊卻有些棘手。儘管他已經決定以自己的痛苦驅趕雷古勒斯,但他還是不希望給對方帶來的全部都是糟糕的體驗。該買本旅行手冊了,斯內普暗中計劃,起碼要帶他走出蜘蛛尾巷,體驗一下普通小孩的樂趣。
他沒有自己的貓頭鷹,托比亞又十分厭惡魔法,顯然兩人沒法以雷古勒斯習慣的方式交換信息了。思及此,斯內普沒有坦白,而是提議:“要不我們像麻瓜一樣寫信交流吧,不用貓頭鷹而是通過信箱。這樣你可以提前體驗一下麻瓜生活了!”
雷古勒斯淺笑,兩個人肩膀貼著肩膀,“可是,西弗勒斯,我家施了魔法,郵遞員根本找不到的……等你帶我在麻瓜世界玩了一圈後,明白它是怎麼運作的,我再寫信給你好不好。不知道信箱有多大,塞不塞得下我的郵件,因為我想隨信附上一大包比比多味豆。你每吃一顆就記下味道,等到攢夠一張信紙就寄給我。這樣即使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我也能收到你的郵件,我們也好像一直在一起。”
斯內普感受著左邊的熱源,源源不斷散發的熱量讓他從耳垂到雙頰都透紅。
“好的。”斯內普低頭小聲說,“可是我還沒有自己的貓頭鷹,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收到你的邀請以及……如何邀請你。”
還沒等到回答,就聽見冷冽的聲音如一支箭劃破曖昧的氛圍射向斯內普。
“鼻涕精,好久不見啊。”
斯內普瞬間動彈不得,西裡斯·布萊克,好陌生的麵孔。幾個月來,他儘力做到不與對方打照麵,可腦中卻設置了自發的慣性進程不斷刻畫他的樣貌。西裡斯,西裡斯……這個名字是自己不可說的魔咒,那他呢?幾月不見,他會想到自己嗎,會默念自己的名字嗎?
“鼻涕精”,當西裡斯說出這個名字時,他有怎樣的想法。西裡斯是在讚歎他所取的巧妙的外號,還是認為自己根本不配被鄭重地稱呼?即使叫自己“鼻涕精”,那他又怎樣想自己呢?難道“鼻涕精”這個詞已經是斯內普——這個無趣的人身上唯一值得一提的標簽了嗎?難道從前的針鋒相對、相互厭惡都不值一提了嗎?不然,西裡斯為什麼不來找自己。
斯內普沒由來地顫栗。小天狼星的那句話,他在腦海中快速回味了好幾遍。少了嘲弄,也少了那晚的溫和,像是風暴前的平靜。斯內普期待著,期待狂風暴雨的降臨。愛歸愛,恨歸恨,他希望兩人厘清關係,至少回到原點。無所謂愛欲恨意,分不開的就讓它繼續糾纏吧,他隻想撥開兩人之間的迷霧,看看西裡斯的真麵目。
斯內普此刻才意識到,他想念著西裡斯。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