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李老太太並沒有直接發作。新媳婦進門第一天,她不欲發火,嘴巴動了動想想還是忍下了,莫顯得她李家是什麼苛刻人家一般。
小孩子看不懂臉色,李月吃著開心,不由地和娘親分享:“娘,您吃這個,小哥哥做飯可好吃了,比奶奶和你做得都好吃!”
李二嬸撇撇嘴:“當然好吃,下這麼老重的料能不好吃嘛?”
李老太橫她一眼:“就你話多,當初你進門也是這樣沒輕沒重的我可說過你?”
又笑著對徐以漾說:“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二狗子剛剛進門什麼都不懂,以後多學學就知道了。”
徐以漾就是再傻也聽出來不對,有些不敢置信,這是在指責他?
“我做飯的時候有試過味道的,味道不鹹不淡剛剛好,月月嘗了也說味滋味好。”徐以漾解釋道,他不理解,就算不符合平時的口味,但也不必這麼著指桑罵槐吧。
李老太不想明麵上責罵他,卻實在想借機敲打一下徐以漾,“滋味是好得很,你的手藝自是沒話說。可是你小年輕還不懂,咱們家資產不豐,能填飽肚子就行了,滋味什麼的都要往後挪挪。油鹽多貴重,哪能這麼不知輕重地放,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多有錢呢,你說是不是?”
李雲舒偏頭看了一眼,剛剛還神采奕奕的人瞬間萎靡了下來,他清清嗓子,“我吃著挺好,油鹽下的剛剛好,夏日裡勞作體力耗費大,多吃點有味道的東西有力氣。”
“雲舒說得有些道理,不說這些了。都快些吃吧,還有一田的秧等著插呢,雲舒媳婦以後多學學就好了。”李老太招呼眾人道。李雲舒開口解圍她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這媳婦是他們背著李雲舒強娶的,本來就理虧,現下還是彆生事得好。
她不說徐以漾想說,本來他就是按照正常炒菜的量放得調料,而且他平時做菜本來就比彆人家油鹽都放得輕,什麼叫他以後多學學!
可他還沒起身,李雲舒輕輕拉了一把示意他不要生事,於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翹起嘴巴不滿,委委屈屈地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飯菜,心裡勸告自己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樣子。
飯桌上大家沉默地填肚子,就連李月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二嬸莫名其妙挨了頓罵不敢多說,下次要吃味道這麼好的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她還是多吃點吧。
一頓飯有驚無險地吃完,眾人便要重新出門去田裡勞作,洗碗的事情交給李月,徐以漾也要跟著一起去插秧。
下田的路徐以漾不知道怎麼走,加上心情不好,沒力氣跟李家人搭話茬,便一個人蔫蔫兒地墜在最後麵。
李雲舒往外走了一段時間,發現小狗沒跟上來,又返回去找他。
“不開心了?”
徐以漾低著頭懶得搭話,好心好意做飯結果挨了一頓罵,是個人都會不開心吧,那他發發小脾氣也有理。
李雲舒見他不搭理自己也不著惱:“村裡就是這樣的,即使知道炒菜多放油鹽調料會好吃也不舍得多放,因為家裡窮苦,所以大家都是想著能省一點是一點。”
“哦。”徐以漾本來不想講話,但是李雲舒好心來解釋,他不說話好像有點沒禮貌。
“如果你要留下來,以後這樣的事情會經常遇到。等這段時間忙過去,奶奶會自己做飯,到時候你吃到嘴裡的就是幾乎嘗不出來味道的菜,還有為了少放點油但又不想糊鍋而加了很多水的菜糊糊……”
徐以漾氣悶:“我還以為你來安慰我,原來還是想趕我走。”
“說不上想趕你,我隻是先跟你說清楚,與其在這裡受苦,不如早點想清楚回家,你在家裡做個富貴閒散的小少爺總比在這裡受委屈好。”
“你以為我不想嘛?”徐以漾有點破防,他倒是想回家,那要回得去才行啊。
“想回去的話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裡,等田裡安排好,我送你回去。”
“回不去了,”徐以漾悶悶道,“我不知道怎麼回去。還有,我不是什麼小少爺,家裡沒錢,你彆趕我了……”
李雲舒深深歎氣:“不趕你,你想通了再跟我說吧。”
“嗯。”徐以漾隨口答應,不知道李雲舒這人可不可靠,他可不敢說自己是穿越的。不過以後或許可以讓他陪自己去山裡找找路,沒準兒真能回去。
“快走吧,二叔在拋秧了。”
他們這裡的稻穀是放在旱地裡育苗的,等秧苗長到一定程度後,會拔起來紮成一束束秧把,然後運到水田裡均勻地拋灑,這樣手上的一把秧苗插完,附近就會有現成的秧把,省得人大老遠跑到田埂上取秧浪費時間。
徐以漾學著李雲舒的樣子將褲腿卷到大腿根,手上的衣袖子也卷好,免得沾上泥水。現下太陽還不算太熱烈,田裡的水涼涼的,一腳踩下去,人跟著往泥裡陷,徐以漾新奇地動了動腳趾,泥土軟軟的還挺舒服。
李雲舒走了兩步察覺到小狗又沒跟上來,一轉頭見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腳下,“在看什麼呢?”
“嗯?”徐以漾抬頭,想起來自己是來乾活不是來玩泥巴的,“哦哦,沒事,馬上來。”
李雲舒帶著徐以漾走到田頭給他做示範:“你就從這裡開始插,三株苗一穴。像這樣,從左至右,插完麵前的一排就換行插第二排,直至這一壟插完,然後你從田尾再插回來,如此反複,明白了嗎?”
“哦,”徐以漾看李雲舒拔腿像是要走,下意識問了一句,“你去哪?”
“你從左邊,我從右邊,免得插錯行列,弄得不規整。”
“哦。”
李雲舒離開後,徐以漾照著李雲舒給他示範的那一小排後麵插,這一畝田裡麵就他們兩個人,二叔拋完秧後去了另外一畝田,二嬸和奶奶在他們隔壁。
李家一共有十畝水田,靠他們幾個人乾上三天差不多能全部插完。不管是一個人一畝地,還是兩個人合作,大家都隔的很遠。這樣分工對徐以漾來說很是友好,他真是怕大家挨在一起互相不說話,更怕要絞儘腦汁找話題聊,那場景想想都尷尬。
他一個人悶頭悶腦地往田裡放秧,插完一排就換另一排,如此反複。這個活看似很簡單,實則也確實很簡單,就是費腰。
徐以漾忍著不適插完一壟地,腰酸的差點沒直起來,他扶著腰往李雲舒那裡一看,隻見那人已經插了兩壟,第三壟已經起了個開頭了。
“速度真快,腰一直彎著不累嘛?”徐以漾小聲嘀咕,他是真不行了,感覺老腰都快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