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安置在一處四方庭院。
這塊四方院子之後也會留給我單獨居住。
我選的房間有裡外兩室,很寬敞。
叫禪院扇的男人表示晚上備宴招待我們,被舅舅以還有事需要外出為由婉拒了。
對方也沒強求,留下一眾仆從先行離去。
既然禪院家主不在,交易隻能明日再進行。
隨從們都退了下去,房間隻剩我和舅舅。
“小秋啊,我得出去一趟,麻雀留給你使喚。”舅舅與我說道,他打開一直沒離過手的箱子,擺弄起來。
“是去五條家嗎?”
“沒錯。”
“好哦。”
五條家雖然沒能買到墜星,但外公也讓出了一件一直沒打算出售的咒具。算是兩頭都不得罪。
舅舅走後,我的行李也被送到了門口,我乾脆收拾起來。說是收拾,其實隻不過是翻出手機。
我沒有什麼可以聯係的朋友,手機更像是上網衝浪的工具以及遊戲機。
我躺在榻榻米上,玩起貪吃蛇,等我回過神,房間光線昏暗了幾分。
看了眼時間,臨近傍晚了。
我站起身,拉開門。
麻雀正在外麵廊前守候。
“秋小姐要出去嗎?”他見狀問道。
“我就在附近散散步,你不用跟來,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吧。”我微笑著說。
“明白了。”
麻雀比總管家王道行聽話得多,招呼了一聲他便自行退下了。
天空被西斜的太陽染上一抹紅。
從前院一路溜達,來到之前有人提到過的湖邊,那是人工開鑿的淺湖,主要是做景觀用。
平靜的湖麵上設有多個假島,朱色拱橋在上麵架起。
風水不錯啊。
哎呀糟糕,職業病犯了。
我晃了晃腦袋,將想法剔除。
因為外出有大部分時間不是祓除咒靈,就是給富商看風水,以至於每到彆人家裡,我會下意識審視環境。
至於風水這方麵,雖然在學校不怎麼聽課,但我從一開始就跳過了“基礎風水學”這一學科,直接掌握了最高層次的結界術。
因此想知道一個地方風水是否為佳,隻需要靠直覺判斷即可。
不遠處隱約傳來一陣吵鬨與啼哭,頓時吸引了我的注意。
吵架?
有熱鬨看?
瞬間來了興致,悄聲靠近。
湖的彼岸,樹下站著兩名成年女性以及一位男孩。男孩看起來不足6歲,正捧著臉哇哇大哭。
幾人側對著我,全然沒發現我的存在。
“好了,京子!你也彆訓斥他了,再不中用的術式,也是術式啊。再說了,把怨氣撒在孩子身上,實在太難看了!”稍微年邁的女人斥責說。
另一人醒悟過來,泄了氣般地垂下頭:“抱歉,末子婆婆,剛剛是我太衝動了。”
“其實也沒關係,下一個孩子還有希望。”她繼續說著,沒顧上還在哭鬨的男孩,手掌在腹部摩挲。“隻可惜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孩子就拜托你了,婆婆。”
末子長長歎了口氣:“放心吧,禪院不會虧待有才能的人的!”
我駐足觀望了一會,沒想到爭執到此為止。實在無聊。
可能是我準備轉身走的時候,製造出了聲響。
兩人交談著,後知後覺看向我這邊,男孩停下哭聲。
她們表情有些尷尬,隨後分彆欠身朝我鞠躬。
望了一眼我的背影,她們也背過身去,繼續話題。
“那位大人便家裡傳的沸沸揚揚的,來自華國的名門小姐吧,今後會住在這裡,將來會嫁給直哉少爺。”
京子收回驚豔的眼神,好像想到什麼,她定了定神,張口評價道:“末子婆婆,你說得對,有術式就足夠了……你看,沒有術式的女人,即便出生名門又有什麼用,仍舊被當做籌碼遠嫁他鄉,最後隻能老實呆在宅院給人生孩子,還不是和我們一樣?”
“京子!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老人大驚失色,低聲嗬斥。
“沒關係的,剛聽軀俱留隊的人講,她還不會日語,聽不懂我們說什麼……而且她也聽不到的吧……”
“說的也是……哎,算了,反正禪院家的女人都一樣……那位夫人不也因為生下的是兩名女嬰而被冷眼了好久嗎……隻要嫁進來,管她是誰,都一樣,希望就全在孩子身上了……”她語氣裡全是惆悵。
“欸,你們在說什麼都一樣,我剛沒聽清楚,要不仔細聊聊?”
“這還不清楚嗎?我的意思是……”
兩人一同噤聲,身體頓時僵硬得如同涼透的屍體,甚至頭也不敢回一下。
冷汗瞬間沁滿她們額頭。
——不知何時,地上兩高一矮的人影中多了一個……也不是不想回頭,對她們來講是不敢。被生存的本能所支配,好像一旦回頭會發生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
而我就站在她們中間,湊著腦袋想加入這個引起我興趣的話題。
氣氛壓抑,空氣沉重。
那個小孩不知道該說是遲鈍,還是膽大,他聞言側轉著身體,仰視著我,視線越過我望向我身後,嘴緩緩張開。
“哇嗚!!!”
寧靜的湖邊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孩童哭聲。
誰也沒有第一時間製止或者安撫。
我能感受到身前兩名成年人的戰栗與恐懼。
沒意思,不就是聊個天嗎。
“好好安慰下孩子吧。”我雙手分彆拍了拍她們肩膀,對她們說。
當然,與她們對話我用的是日語。
“非……非常抱歉……冒犯了您……”老人很有眼力見地道歉,但還是保持背對著我的姿態。
我收回手,轉身離開。
“媽媽……它頭斷掉了……它在笑……媽媽……”
孩子的哭訴止不住地在我身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