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虛像。

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種名為“鏡子”的東西，而且在他第一次接觸到這個東西時，他就明白了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東西。

那個……就是我自己嗎？

那個虛像，有著蒼白的皮膚，黑色的直發……

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金發孩子會對他說出那樣的話了——現在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對麵那個虛像正在用蒼白刻板的臉上那雙呆滯的眼睛望著自己。

好討厭的樣子，他的本能反應告訴他，那張臉的表情簡直就像地下室那個一直陪伴他的洋娃娃。

想起那個殘缺不全的娃娃，他突然開始覺得惡心。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著這張呆板的臉。

但是，他也發現了，正如金發孩子所說——他的確有著和他一樣顏色的眼鏡——天空之藍！

那是他唯一覺得高興的地方，似乎那個藍色證明了他有資格和陽光一起存在……

他之所以可以幻想這些事情，是因為看到的隻是鏡中的虛像……

***

父親？

父親，是什麼？

他不敢相信，眼前那個高大的金發男人，竟然和Russell長得如此相象，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有著相同顏色的眼睛。當他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時，他正坐在一個舒適的軟椅上看書。他的眼神充滿睿智與理性，全身上下透露著一種特彆的氣質，穩重而可靠。那是Russelll沒有的。

那就是大人的感覺嗎？他不能確定。

Ruseel的父親，同樣是那樣耀眼，就像陽光，比Russelll更加強烈的陽光，令他憧憬的陽光……

***

瘋狂，什麼是瘋狂？

他永遠不能忘記，當那個男人轉過頭望向這邊時，他正好和Russell並排的站在一起。男人的眼中的理性之光頃刻之間化為烏有——他的眼神變得驚詫，迷茫，甚至裡麵帶有幾分憎惡——當然他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男人的目光直挺挺地落在他身上，越來越強烈，仿佛像要把他穿透。他從心底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順勢躲在Russell地的身後。

“爸爸——！你在乾什麼啊？！”

在Russell忿忿地吼出這一聲後，男人才如夢初醒。他非常清楚自己失態的原因——那是他這一生經曆過的最令他恐懼的一件事。現在它就像幻覺一樣重新在他心中浮現出來……

“誰能告訴我，這不是真的——！”男人在心中痛苦地呐喊。

“為什麼那不是一個夢？！為什麼？！”

“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那個似曾相識的畫麵——為什麼Russell會和那個孩子站在一起？”

男人心中很明白，Russell長得酷似年輕時的自己。這就更加讓他感到惶恐不安——他仿佛看見了以前的自己，還有身邊那個孩子……

他像極了那個女人——！

***

美……

美的感覺？

當他無意間看見閣樓裡那幅埋在灰塵中的油畫時，他覺得像是看到了自己——畫麵上是一個美麗絕倫的婦人，她有著和他一樣的黑色長發，而且就像巧合一樣，那頭發也是直的。她的膚色蒼白，幾乎和他差不多。隻是畫中的這位婦人，她的相貌超凡脫俗。即使人們用儘所有想象力，也無法描繪出那樣的美——她的眼睛裡飽含著引人遐想的情愫，黑發與白皙的皮膚相互映襯，就像弦月升起的夜空般令人著迷。而她嘴角那絲若隱若現的微笑，更是為那樣的夜色蒙上了一層朦朧、神秘的麵紗……他無法想象，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和她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不是天空般的藍色，而是深邃如夜空般的黑色……

他現在才領悟到，即使長得非常相似，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存在——那位婦人的美，自己永遠也無法擁有——他想起了鏡中的虛像。他在看到那個虛像時，心裡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美”這種感覺。

她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美？是因為她在笑嗎？那幅畫讓他止不住這樣想。

如果我也笑的話，會不會變得比較好看一些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