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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像你一樣了解花狐就好了。”
阿寧抿一口茶,歎口氣,又重複了這句初見蘇如晏之時的話。
這樣的話,她就能知道,【花狐之尾,可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下半句是——
【若斷尾者法力足夠,則被救者痊愈後成為花狐一族;若斷尾者法力不足,則斷尾者失去生命,被救者成為花狐。】
“如果早知道阿狸能救我的前提是犧牲他自己,我當初一定不會說想活下去。”
因為花狐阿狸啊,是名為【阿寧】的人類的全部生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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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附身在阿寧身上的顧念糖將秀發一圈圈纏在手上。
如果沒有之前的經曆,她絕對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會心甘情願被一個妖怪吃掉,並給她貼上“戀愛腦”的標簽。
但是,當你在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長大,唯一的安全港從小把你養大,哪怕他的目的不純,你也很難不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人。
更何況,阿狸最終也沒有傷害阿寧。
所以,阿狸也算配得上阿寧?
顧念糖心裡琢磨了半天,最終哀嚎一聲:“阿狸為什麼要吃人啊?姓蘇的你不是說花狐一族性善嗎?”
妖怪吃人,不是天經地義嗎?
阿寧抬眸看一眼顧念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天真的自己。
她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你會想吃了我們嗎?”
蘇如晏突然開口,“你現在不也是花狐了嗎?”
這句話像支利箭,刺破了她若有若無為自己和他人建起的紗窗。
“你根本沒有吃人的欲望吧。”
蘇如晏一針見血,語氣平靜,話語卻鋒利,“阿狸能以一己之力綁架成年女子,就算是為了力量,養一個心臟有問題、不一定能活到成年的人類幼崽成本太高,根本不值得。”
“所以阿狸養你,一開始隻是為了有個伴。”
所以阿狸從來不是個為了力量吃人的壞妖怪,故事的開始不過是因為——
哪怕是妖怪也會孤單。
一個全心全意依賴他的人類幼崽,是阿狸孤僻人生的救贖。
在無數個絞儘腦汁讓阿寧過得更好的日子下,在阿寧一點點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過程中,阿狸對阿寧的占有欲與依賴感也越發強盛。
尤其在阿寧成年後,隻要看到她的笑容,心臟就會不受控製怦怦跳;她一句不經意的誇讚,就能讓阿狸開心好幾天。
阿狸愛阿寧,而愛可以使人走向偏執,走向瘋魔。
隻要他吃掉一個成年人類,不僅可以自由維持人形,和阿寧成雙入對;還可以治好阿寧的先天性心臟病,讓阿寧成為他的同類,兩人永遠在一起。
“隻是他沒想到你意外闖入,見證了他想要下手的一幕,又因為受到的刺激太大,心臟病發作了。”
蘇如晏語氣難得有了起伏,帶了些隱晦的唏噓。
“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你,所以當你出現生命危險,他果斷犧牲了自己。”
顧念糖道,她仿佛看到,黑色的不詳之霧欲把阿狸吞沒,阿狸卻在最後一瞬間,將自己獻給了名為阿寧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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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愛情好煩人啊!!”
走回戀戀小屋的途中,顧念糖撓著早已亂成一團的頭發,“太複雜了,頭疼。”
在知道了一切後,顧念糖想不通,明明兩人兩情相悅,可以開開心心過下去,自然攜手走到阿寧的生命儘頭,怎麼就弄成了這樣一副生離死彆、誤會重重的樣子。
“阿寧還接受不了阿狸的死亡,把自己變成阿狸的樣子——我要是阿狸,一定不會高興阿寧這麼做的。”
她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蘇如晏默默看著她的小動作。
“要是我們早知道阿狸和阿寧的故事就好了,說不定能改變故事的結局呢?”
她突然停下,側臉看向蘇如晏,“你說,阿寧會不會遺憾啊?”
“故事總會有遺憾,”蘇如晏想了想,“但是至少這一次,阿寧對阿狸說過我愛你,在那一刻,阿狸挺滿足的。”
他回憶著當時屬於阿狸的感受,最終選了並不恰當的“滿足”一詞。
“是嘛…”
這話像一桶冷水,澆在顧念糖頭上,
很有道理,理智又客觀,卻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
接下來的路上,顧念糖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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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穿越裡,蘇如晏始終像個局外人,冷靜又清醒,似乎看得很透。
但顧念糖知道,一切因為他不懂愛。
明明兩人分彆與阿狸與阿寧共感了,但顧念糖是真的好像自己成了阿寧,經曆了這麼一場短暫、遺憾、五味雜陳的人生;而蘇如晏卻始終是評書人,從未入戲。
在某個瞬間,顧念糖突然覺得蘇如晏疏離又冰冷的可怕。
一起經曆了這麼多,兩人本該關係更上一層樓,但顧念糖不知為何,不知道怎麼與蘇如晏相處了。
她不開口,蘇如晏更不會開口,兩人沉默著回到了“戀戀小屋”。
“念糖,你們回來了。”
劉剛霸憨憨地摸了摸後腦勺,“飯好了,剛想給你們打電話呢。”
顧念糖勉強提起嘴角:“來,讓我看看你們的手藝。”
飯桌上還有三個空位,兩個挨著的,一個在劉剛霸旁邊。
顧念糖猶豫了一下,沒選那兩個挨著的。
洗完手後來到餐桌旁的王氿雲看到僅剩的兩個座位,顯然有些意外,旋即高興地眯起眼,和蘇如晏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