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想好的萬般言語,在此刻堵塞在喉間。最後化成一句“你要好好的,二哥以後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陳姝知道他是擔心原主,特地回來的。但陳平河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妹妹已經不在了。
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原主去了哪裡,沒人能給她答案。
所在大隊是劉家生產大隊,原本叫劉家村,因為村裡姓劉的村民占了一半。劉家生產大隊是距離縣城最近的一個大隊,走路也要一個多小時。
陳家用祁寒給的彩禮,托人找關係買了輛二手自行車。就是為了陳平河上學回家方便點。
陳平河沒用,看到自行車就想到這是用小姝的未來換來的,心就一陣刺痛。
不舍的叮囑了幾句,他不得不離開了。村裡一群大嘴巴,這一幕要是落到旁人眼裡,陳母又要來找小姝的麻煩。
陳平河心情沉重的回到家裡,和剛起床在灶房找吃的陳父撞上了。
“爸!你又沒去上工啊?”他皺著眉,無力的問。
陳父吧唧吧唧嘴,臉一拉:“你個小兔崽子,還管起老子的事來了。你管老子去不去。”
陳平河胸腔湧起怒火,把布包往屋裡一放。給水壺裝滿水,提著出門了。
陳父懶得問他去哪兒,吃飽喝足回屋躺著去了。
詢問了四五個人,他來到陳母和陳老婆子乾活的那塊地。
站在細長狹窄的田埂上,彎腰埋頭乾活的村民一眼望不到儘頭。
“陳妹子,你兒子啥時候回來的,給你們提水來了。嘖,可孝順哦。”直起腰歇口氣的女人眼尖看到田埂上的少年,撇著嘴提醒。
嫁小閨女一事,陳家算是把在村裡的名聲敗壞完了,缺大德。
這婚事,本就是陳家不占理。祁寒搬空家底湊齊的彩禮,陳家全占了,一分嫁妝都沒給。
陳家心是真狠呐,讓小閨女嫁給和自家兒子一樣大的祁寒。
兩人皆十多歲,要撐起一個一窮二白的新家,想想就歎氣。
陳母沒聽出女人的嘲諷,滿眼都是送水的兒子。虛著眼睛抬頭,驚喜的嚷嚷:“媽,真是平河。”
陳老婆子瞪向她:“瞎站著乾啥,還不去把水接過來。讓我孫子曬著了看我不收拾你。”
陳母連連應好,半彎著腰,蹣跚著在地裡走著。汗水流進渾濁的眼珠裡,刺的眼球發疼。
“兒啊,這熱的天你咋來了。熱不熱啊,快回去歇著。”她拿過水壺,看見兒子臉上的汗珠,頓時心疼壞了。
陳平河眉頭一路皺著:“媽,我不熱。你和奶先喝著水,我去問問有什麼活我能做,中午一起回家。”
陳母著急的攔著他:“你個讀書的,能做什麼活。快回去吧,你爸應該在家,要是閒,和你爸說說話也好啊。”
這話一出,周圍傳來一聲聲笑聲。像是一根根尖細的針,深深紮進陳平河的腦子裡。
陳平河再也壓抑不了一路憋得火氣,“媽,你和奶能上工,以前小姝能上工,七八歲的孩子能掙工分,憑什麼我不能乾。我就想幫家裡分擔一下,為什麼不行?還有,我爸有手有腳,為什麼不讓他上工?”
陳母板著臉,“那是你爸,你不能這樣說話。”
又似祈求的安慰:“兒子,媽求你了,先回去吧。”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還有偶爾一聲歎息和笑聲,使得陳平河漲紅了臉。
十七歲的少年還沒有大人的忍耐力,渾身寫滿了難堪和羞意。不再看任何人,低著頭跑出了滿是人的田地。
——
陳平河走後,陳姝關上門,做賊似的抱著懷裡的東西回了屋子。
麵上的幾張錢拂去一邊,拆開黃紙,露出一大截花生酥餅乾。巴掌大小一塊,碎碎的花生顆粒不勻的點綴在表麵。
陳姝咽咽口水,一塊眨眼下肚。手心的餅渣也不放過,仰頭一起倒進嘴裡。
吃饃饃喝了太多水,走路都能聽到肚子的水在晃蕩。怕自己吐,她戀戀不舍的把花生酥餅乾包好,放進一旁木櫃裡屬於她的那一格。
“先把地掃一下吧。”陳姝自言自語。
祁寒愛乾淨,見不得到處臟兮兮的。她掃的輕鬆,就頂著太陽拔院子裡的雜草費了些時間。
院子右邊有塊半米寬的地,雜草叢生。邊邊縫縫也長有野草。雜草拔乾淨,帶出來的泥土掃了,院子整潔利落了許多。
這兒要是種點什麼就好了,空著怪浪費的。
陳姝想著從哪兒去薅點種子回來,開始糾結中午做什麼。
角落找到半袋子土豆,碗櫃裡小半盆豬油渣,家裡一點菜沒有。去屋後菜地裡看了眼,全都被太陽曬得焉巴巴的。
最後站半天,把最後一顆白菜砍了回家。
想到當下的地獄開局,陳姝默默抹了一把淚,決定要照顧好屋後的那些菜苗子。
白菜老葉子沒舍得扔,隻要不是枯黃了的,都下鍋煮。調味料除了鹽和半罐子油,空空如也。
主食,土豆;菜,放了鹽的白水白菜,還有小半碗鹹菜蒸油渣。
等人回來吃飯期間,陳姝坐在屋簷下,目光呆滯。
她不能想,兩人這個月吃的是些什麼食物。甚至不敢想,她接下來要過著怎樣無滋無味的生活。
辣椒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沒有。地裡也沒有!
好懷念上輩子的火鍋串串、炸雞冰可樂、麻辣燙小龍蝦……
想著想著,非常沒出息的吸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