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早欲啟稟,此番張赭端不宜隨行。”我語出又自悔語氣生硬。
楚坤皺眉,王依然不動聲色。我打定主意再進言。
“張赭端早年是臣家僮,殿下遠行他國,若隨行臣子有結黨之嫌,恐眾心不定。再者他多年掌管東城治安防務,殿下不在國都,於內更應萬分謹慎,實不易臨時易將。況且張赭端生性魯莽,怕也難堪此大用。再者,再者王出行不帶一前朝老臣,恐又引起不滿……”說到最後又落到朝廷現今兩派之爭上,這是王多年痛處,我也不便再深言。
“張赭端從我多年,勇略過人,正是可造之人。倒是聽聞近日眾臣是非,你也不必在意,我自有計較。”
楚坤一直望著我,似有隱衷,我又見王倦意已深,便不多言,又呈上從奏章中挑出的要緊政事,一一稟明,王有些心不在焉,輕聲應承,隻如我行。王國行政體製百年不變,弊端深現,新政初行,阻力重重,大小事林林總總,異見不斷,但王信我如一,或許這隻因他無心於此,隻望有一人能代他行事,但我本亂臣之後,他能力排眾議,令我主張傳行天下。君恩至此,我早是粉身難報。
眼看就要天明,我起身告退。楚坤送我至宮門,欲言又止。我道但說無妨。
楚坤才道:“大人真不解殿下之意麼,滿朝文武,何以偏要大人與張將軍隨行。”
“我本居相位,殿下遠征,我一向惶恐監國,而今…殿下微恙,今非昔比,這…將軍深知。至於張赭端,但望將軍明示了。”
楚坤卻搖頭“大人隻解其一,不解其二。這些年新政初行,人心不定,加之連年烽煙不息,苛稅重賦。眾臣頗有氣怨,大人正為眾矢之的。殿下知此行凶險,若在天璣有個耽誤,大人獨自於朝,結怨諸多,處境實憂啊。而張將軍又是大人故交,多年為新政奔走,為大人臂膀。眾臣若尋你不著,拿他出氣,也非王所願見…這一番苦心,大人好自思量吧。”言罷抽身離去,隻餘我獨立悵然。
日後方佑便升世子太傅,門生多遭外放,再不掌王國實權,此舉如殺一儆百,眾臣悚然。後果有報我和張赭端過從甚密,多次私會的折子呈上,我轉於王見,泥牛入海,不見回音。張赭端也終知忌諱,沒有再來我府。赤麟一事,仿佛也不了了之。
倉促間準備停當,隨行五千精騎。楚張二部,各出其半。
自我為相,張赭端便未帶兵遠行,今日看他昂首行於隊前,好似野鳥入林,自在得意。
王行於隊中,眾將拱護,卻無人敢近身而行。王今日□□之馬色如霜紈,矯健非常,但不知它能伴駕多久,王不乘常駒,不使常劍,得馬多放行,得劍多賜下,孑然一身,傲視天下。紅日西斜,王的影子被拉長數丈,眾人退避,我突念及一詞,形影相吊,便是如此吧。縱神駒逐日而行,名劍劈星斬月,美人天生麗質,終難常伴,他是天宮下凡,生來為顯現世人的庸碌,是銀河長劍,生來為懲戒世人的罪惡。而他一人獨行於世,無親無友,亦是注定今生孤獨吧。隻不知當年瑤池仙境,他是飲乾了瓊汁,還是調戲了王母,才得今日落魄凡間,無人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