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誌下車不久，吳大郎也慢慢轉回心思，想著回到家裡要如何應對，對弟弟要如何說，對著繼父又要如何回話。

如此想著，車子又行了約摸一個時辰左右，車婦輕扣車門說道：“夫人，到了。”

吳大郎收拾好心情，提了禮盒下車。望著熟悉的村門口，埋在深處的孩童時代的記憶依稀的冒了出來，和記憶中的樣子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不過好些的房子都是翻新的，擦肩匆匆而過的都是幼年時玩耍的玩伴，如今都已嫁人而且兒女繞膝撒嬌了，以前的姨嬸也都扛了農具下田去了，還有不少的孩童手裡提著水壺許是給下田的母親送茶水吧。仿佛十幾年前自己也曾圍著爹爹給在地裡乾活的娘親送點心，一路還纏著讓爹爹給自己講田螺公子的故事，隻是所有的美好都停在爹爹病逝繼父進門後。這個村口自己也有好些年不來了，趕忙抱緊了盒子儘量擋著臉往自己家走去。

院門緊閉。

上麵一把大鎖，吳大郎繞著籬笆轉了一圈，原本在院裡的雞鴨鵝也不見了，難道還寄養在鄰居家裡嗎？又仔細的看了看，那旺發呢？平時都那麼威武的坐在門口，害得附近的小孩子都不敢過來偷摘院裡的果子。雖然繼父不愛乾活，但平時這個時候他是早起了，更何況今天還是弟弟回門的日子，難不成是去村門口迎接了，可是剛才也未曾見到啊！思來想去也不得結果，吳大郎抱著禮盒乾脆坐到了門口樹蔭下，現在正是日頭當空，熱得有點讓人受不了了。

看著樹的影子越來越短，吳大郎心裡不免也跟著焦急起來，到外麵做活的男人小孩們陸陸續續的回家了，各家的煙囪裡冒出了炊煙還有若隱若現的菜香味。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山腳下的泥屋前卷縮著一個細瘦的身影，十幾年如隱居的生活也快讓這些村人忘了自己的存在吧，一如垂在牆邊的不起眼的小草，吳大郎伸出手，輕輕的拭去葉麵的灰塵，鮮嫩的葉子已經被蟲子啃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葉柄。

拉開連著石牆的籬笆縫，這是自己和弟弟的秘密，每次都趁著繼父不注意遛到外麵去玩捉些好玩的蟲子或者好看的花草回來，那時自己逮著空閒還會給弟弟編幾隻好看的花籃，那時弟弟高興得不得了，可惜總是被繼父或者扔掉或送人，再後來事情多起來了，就算編了藤籃打了絡子也不再是給弟弟的了。

屋子裡都沒有人，吳大郎趴在窗台上用力看，卻依舊是沒有看出什麼來，東西還是整齊的放著，一如自己離開前所整理的那樣的，不管是廳堂還是臥房，除了日常的家具，弟弟的臥房，那床帷上的飾品是弟弟硬拉著自己放上去的，隻是自己給他編的蟈蟈蚱蜢都不見了，那天弟弟站在這個房間轉著身子對自己說：“真好看，哥，你繡得真好，誰娶了你就是福氣。不像我，什麼都不會做。”而這一切才不過兩天的時間。

吳大郎環視著周圍，這裡，是自己所有記憶的載體，不管是高興的，難過的，傷心的，絕望的。

“爹，外麵多冷啊，讓哥進來吧！為什麼不讓進，哥會凍壞的！”那一年冬天，母親剛過世，他被繼父趕出了弟弟同睡的房間，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柴房。

“哥，你進來！我有話跟你說。”弟弟小聲的向自己招手，走進暖暖的房間，還吃了香甜的糕點和滾燙的茶水，這些都是剛才做的，原來弟弟一點沒動過。

“哥，你快點穿上這件棉襖，不用怕爹爹，他不會知道，我說這件衣服丟了。哼，他查不到的。放心好了，快穿上！”自己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拚拚改改隻做了兩件，一件還被旺發叼了去做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