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將近,現在的天暗的也越來越遲了,待吳大郎將房裡床鋪鋪好,又仔細看了一遍屋內,連妻主半夜起身要喝的茶也溫好了,似乎也沒什麼不妥之處,吳大郎轉到妻主所在的書房看著裡麵亮著燈,靜靜的立了一會兒才離開。
誰想到廚房的路上正碰上婆婆淩斐例行查漏,吳大郎以夜色作掩護也沒讓淩斐看清他因撒謊而紅的臉,隻是說了句讓他晚上走路多加小心便查看彆處了。
住處是下午的時候就收拾出來了,隻要把席子和被子一放,就可以睡了,趟在席子上,吳大郎卻睡不著了,是外麵的月光太亮了吧,窗口很小,但卻足夠便外麵的光照進來,亮了一方天地。翻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裡,耳邊響起了今天下午妻主淩誌的話還有前幾天的或者更早的,隻覺得耳邊嗡嗡的,卻整理不出個頭序來,眼前晃來晃去的儘是人臉,有父親,有母親,那時自己還小,整天就是隻知道玩,不管父親怎麼叫自己都不理,母親還是對自己寵愛有加,那時陽光是那麼的燦爛,青山遍野,綠樹成蔭,河塘邊還有幾個男人在洗衣服,那時的蝦最多了,一簸箕下去可以撈上來好多,雖然父親一再叮囑自己,可是那有什麼,這個地方又不滑又沒有人來推自己,看,一下子那簸箕裡又有好多魚蝦了呢,晚上可以回去喝魚湯了,可是這個簸箕好重啊,怎麼都拉不上來,連帶著把自己都拖了下去……好多的水,好冷,好冰……為什麼父親不罵自己呢,哪怕是打他一頓也好的,狠狠打,打死都無怨,為什麼,他不起來呢?家裡還有好多活要做,他的荷包都沒給他繡好呢,還有那件新衣服,夏天到了要穿的,他都還沒做呢……
大郎,大郎……是父親在叫我嗎?父親起來了,是的,那手還是那麼暖和,在拍自己的臉:“父親……”
淩誌看著吳大郎漸漸清醒的眼神,不知怎麼的,舒了口氣。剛才回房裡等了半晌也不見他回來,猜想可能還在忙,來到後院卻見黑漆漆的空無一物,連廚房的燈都沒亮,他會去哪裡?隻是,今天明明跟他說好了的,怎麼……要是出去是不可能的,父母親房裡是早就熄了燈,要說去弟弟房裡那更是不可能的,他從小就一個人睡了,連父親不要讓他來一起睡,更何況是新進門又相處的不是太好的大郎呢!房前屋後找了圈都不見蹤影,她又不敢高聲喊怕吵父母休息,廚房沒人,柴房不可能去吧?淩誌心裡想著,突然通靈似的,也許是因為現在開春又將近端午,蟲蛇都醒了,難保會不會是被毒蛇之類的咬中然後昏迷!淩誌心裡打定主意,若是柴房再找不到或者他中毒,屆時隻能叫醒父母了。順著微弱的燭光,淩誌看到了在地上不斷翻滾的棉團還有露出來的滿頭大汗的臉,起初以為是被什麼毒蟲咬到了,仔細聽了他的話才發覺原因是做夢了,隻怕還是惡夢吧。便出聲叫醒了他。
屋外的蟲鳴似彈似唱,把吳大郎的思緒慢慢從遠方拉了回來,就著燭光,他看到那一雙清亮的眼露著焦急,他看得有些失神了,那是為自己的嗎?一摸臉才發現臉上都是濕濕的,隻胡亂的擦了幾下,低低的喊了聲“妻主。”掀了被子跪坐在席上,心裡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妻主找自己是什麼事情。
“你怎麼在這裡?”淩誌看著棉被和席子,拿著臘燭照了一圈,果然在一捆柴草下麵找到了那個包裹,她可不記得自己有把他趕出來,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一把抓過包裹,扔了過去,“既然這麼不想和我在一起,明天你就收拾東西回家去好了。睡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淩君,我,妾並沒有這麼想過,”吳大郎茫然的接住包裹,一下子慌了神。
“可是你這麼做了!你愛睡在這裡就睡吧。”淩誌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怒從心頭起,甩了袖子轉身離去。
不,不是這樣的,自己隻是遵從她的意思,眼見著她就要踏出門坎,吳大郎上前一把抓住淩誌的褲腳不放。
“淩君,淩君……”吳大郎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說,“淩君,大郎錯了,大郎知道做錯了,求淩君給大郎一個機會,大郎一定改。”
淩誌聽著身後傳來的一聲聲哀求,隻說了一句“收拾東西,回房。”便抬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