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出門帶把傘，看這天氣今天大概率會下雨。”顏常散完晨步回來，提醒正在穿鞋的孫女。

他知道顏之遙學習勤奮，每個周末都會去學校。

“好的爺爺。”顏之遙笑應。

她在門前的雨傘架上隨意抽出一把折疊傘。

打開家門，天色灰白，陰雲蒙蒙，悶濕之氣撲鼻而來。

她思索片刻，又把手中的傘放回架子上，關門離開。

周末的校園，如落幕散場後的劇院，顯得格外空曠和寂靜，地麵無人打理的枯枝落葉，更添幾分蕭瑟寥落之感。

這是顏之遙所熟悉的，也是她喜歡的。

窗門緊閉的教室有些腥悶，她開燈之後，走過去把幾麵窗戶都打開一半。

幾分濕意沾上手背，她頓了頓，將一隻手伸到窗外。

天空已經飄起細雨，絲絲柔柔落在手上。這是江城常見的綿綿雨，一下就是一天起步。

出神地看了會兒雨，直到樓外的青石板路洇濕、草木碧綠發亮，她轉身，回到座位，開始寫周末作業。

大約過了一刻鐘，走廊上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

須臾，宋映禾走進來。

顏之遙抬眼看去，第一次見他校服之外的裝扮，白色短袖T恤、淺藍牛仔長褲，簡單清爽。

宋映禾看見教室隻有她在，有些意外，很快露出笑容，和她打招呼，“早，隻有你一個人嗎？”

“嗯，可能是因為剛開學吧，之前人會多一點，十來個左右。”顏之遙短暫停頓，“現在有兩個人了。”

宋映禾笑意更深，他走到教室後方，把傘撐開放置地麵，再走到座位上。

桌椅都乾燥無恙。

他來的路上還在想，周三也是這樣的天氣，中午降臨的斜風細雨飛進窗戶，將他的桌椅淋濕大半。

慶幸的同時，他敏銳地發現，前麵幾扇窗戶都被打開一半，唯獨自己正對著的這扇窗戶緊閉。

出自誰的細心不難猜到。他目光投向前方的身影。

顏之遙穿著白色棉質長裙，微微束腰，外麵套了一件薄薄的淺青針織開衫。她坐姿端正，發絲一半散落身前，一半撇在耳後。

在這樣灰沉沉的陰雨天，似乎隻有她是一抹柔和、靜謐的美好。

半響，宋映禾收回目光，從書包裡拿出作業。

此刻的情景與他昨天想象的完全一致，如在圖書館自習一樣，他們不做多餘的交流。

細雨在窗戶玻璃上織起珠簾，水霧氤氳，時間也如滑落的透明水滴一般，靜靜流淌。

宋映禾覺得今天上午效率奇高，莫名的心安和專注驅動著他。

他抬起頭坐直身子，活動活動肩頸。晃眼看見顏之遙座位是空的，書攤在桌上。

料想她多半是去衛生間了。他也正要去一趟。

衛生間位於走廊儘頭拐角處，瓷磚地板難免濕滑，宋映禾走得不快。

零零散散有些桂花瓣掉落於半高圍牆和走廊邊緣，芳香馥鬱。

將到拐角時，隱約有說話聲傳來。他很快分辨出，應該是顏之遙在打電話。

他不禁止住腳步，因為聽出她語氣異常。

如果不認識顏之遙，大概不會覺得有什麼異常。但他知道，她平時說話極少像此刻聽到的這般，不帶絲毫情緒與起伏，如一灘死水。

“我挺好的。”

“沒什麼事。”

“不用。”

……

不到兩分鐘，電話結束。

宋映禾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動靜。他猶豫，這個時候出現是不是一種打擾。

又過了幾分鐘，聽到腳步聲響起，他也走過去。

迎麵碰上，他第一時間打量顏之遙的表情。

他沒從她臉上看到他想象中的任何情緒。

顏之遙也看見他，淺笑，“廁所地麵有點滑，小心點。”

宋映禾頓了頓，隨即點頭，“好。”

擦身而過。他走進衛生間前，餘光瞥見走廊邊緣有什麼東西。

走近，看見矮牆頂端的窄台上，一團被撕得零碎的花瓣。

再回到教室，顏之遙叫住他，“十二點了，去吃飯嗎？

“好，走吧。”宋映禾想到什麼，又說，“食堂周末會營業嗎？”

“一樓大夥餐廳開著，畢竟還有不少住校生，二樓一般就沒開了。”

“好，我拿下東西。”

“對了，要借用下你的傘了，我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雨，所以沒帶傘。”顏之遙看著窗外連綿不斷的雨，有些苦惱。

“好，正好我的傘夠大。”宋映禾把撐在地麵的傘收起來，傘麵已經晾乾。

一柄藍底黑傘出現在雨霧裡。

斜雨霏霏，雖然撐著傘，還是會有絲絲縷縷的濕意飄進來。宋映禾將傘傾向顏之遙的方向。

兩人之間雖隔著兩三寸的距離，風還是將顏之遙身上清新的淡香送過來，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

宋映禾垂眸看了眼她，想起剛剛那通電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