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記得,那個小瓶子裡裝滿了顧遠喬親筆寫的小紙條,小紙條可是我拿物理成績換來的。
“怎麼了?”
“沒什麼,提醒你彆忘了它。”
我這才回身,盯著那雙漂亮又溫柔的眼眸,心裡很不是滋味。
“下周我要走了,你會參加爸爸的項目嗎?”
沒辦法逃避,我想知道答案。
“會,我會陪你去。”
“真的?”
我沒想到顧遠喬會這麼痛快的應下,我幻想了無數種拒絕我的理由。
“真的,隻不過我得跟著你爸爸的航班走。”
“沒關係,我先去探探路!”
我頓時感覺心底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當天晚上興奮地睡不著覺,翻來覆去的折騰床邊的小章魚。
可好巧不巧,就在月光照進來的那一刻,桌角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我心跳忽然很快,我知道不應該抱太大的希望,而且那個東西很貴重,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地送給我。
可我真真正正的握在手裡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了真實。
是一枚戒指。
我把戒指拴在鏈條上,戴在了胸前。
這次去美國,奶奶也會跟著我們一起回去,畢竟歲數大了,在這邊也實在是不方便。
雖然顧遠喬不能陪我上飛機,但可以來機場送送我。
“證件,手機,護照,充電寶再檢查一下。”
“我的小顧老師什麼時候這麼墨跡啦?”
“還不是你太粗心。”
直到坐上出租車,顧遠喬還是不放心的問著:“小瓶子帶上了嗎?”
“帶了,你放心吧,我還等你接著寫呢。”
可那時候的我,沒注意到顧遠喬的異常,也許有一瞬間捕捉到了,但自己刻意忽略了。
我孤身一人走到安檢口處,才感覺到離彆的難過。
我翻了翻包裡麵的證件,再次按照顧遠喬囑咐的檢查一遍,可嘴角的笑容卻繃不住了,鼻尖湧上來一股酸意。
“蘇吟風!”
有人喊我,聲音遠遠地,但聲音很大。
是顧遠喬,我沒想到,他這麼愛麵子的人能在公共場合不顧形象的大喊,還是雙手放在嘴邊充當喇叭的那種幼稚。
可眼淚怎麼就留下來了呢。
我朝他用力的揮揮手,他嘴唇一張一合說了什麼,但周圍太吵了根本聽不清。
在飛機上,我入睡的很快,腦袋昏昏沉沉的。
我做了一個夢。
我回到了長青街,我的屋子裡站著一個人,他看起來很憔悴,挺拔的背脊緩緩地彎了下去。
這時我聽見了他的抽泣聲,我想開口安慰他:“彆哭了。”
他恍惚間好像聽見了,猛地抬起頭,眼底布滿了紅血絲,那雙漂亮的眼眸有些失神。
他胡亂的抹了一把臉起身,拿起了那盆枯萎的小盆栽,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朝著那個哭泣的小章魚笑了笑。
那笑容太難看了,我不懂他的情緒。
我跟著他一路走了很遠,是一條我從沒見過的小巷口,破舊不堪,臟汙一片。
可他走了進去,裡麵酗酒的男人瘋了一樣,搬起椅子要砸向那位母親,他衝上去擋了下來。
他將躲在床下的弟弟抱回臥室,不管不顧手臂上的傷口,緊緊地抱住弟弟。
眼底通紅,聲音暗啞:“哥哥好難過,怎麼辦?哥哥很想她。” 我猛然驚醒,擦了擦眼角風乾的淚水,這種心臟狠狠攥緊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飛機降落。
我一遍一遍的撥打著他的電話,可那冷冰冰的女聲讓我如墜冰窟。
我打給了爸爸:“爸爸,顧遠喬沒有答應你,對不對,你在騙我!”
我崩潰的蹲在原地哭了起來:“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美國。”
爸爸那邊沉默了好久,最後是奶奶接過了電話。
“乖乖,你要清楚,顧遠喬和你之間存在很大的鴻溝,他的家庭將是他一輩子的累贅。”
“彆怪奶奶說話難聽,你們不可能在一起。”
“如果那孩子願意留在三中,那他也將成為一名優秀的教師,如果他願意參加科研項目,你爸爸也歡迎。”
“不過,我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後來我聽不清了,腦中傳來陣陣嗡鳴聲。
我怎麼沒有注意到顧遠喬的不對勁,那雙時刻盯著我的眼睛,是不舍是留戀,是釋懷。
他在機場喊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曾幻想過我會不顧一切的向他奔去,那是最後一次的挽留。
“我愛你。”
他最後說的是我愛你。
我在機場蹲到腳麻,渾身冰冷,直到一滴淚水都流不出。
我救不出任何人,也改變不了任何人的決定,他們瞞著我安排好了一切,從未考慮過我的感受。
那個讓我驚豔了一整個夏天的少年,
被永遠了困在了萬古一人巷。
那天我坐在酒店愣了很久,我把那小瓶子裡的紙條仔細的數了數,多了一個。
我瘋了一樣全拆開了,多出了粉色的那一張:忘了我吧。
多簡單的幾個字啊,可這簡直是在往我心口上紮,我緊緊的攥著胸口的戒指,硌得我手心通紅。
一周的時間,我沒有離開過酒店一步,累了就睡,醒了就發呆。
我試圖想用一周的時間忘掉他,可我真的努力了。
假裝從來沒有害怕我受傷時的奮不顧身,從來沒有帶我見識過綺麗壯闊的海洋,從來沒有閣樓煙花下的承諾,沒有心動,沒有說過會一直陪著我。
一場獨屬於盛夏的愛戀,就此一場空。
十年後,盛夏。
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的電話:“喂,你好。”
那邊半天沒有聲音,我慌得手直發抖。
“你好,能說話嗎?是你嗎?”
我儘量的控製住自己顫抖的聲線,可聽到那久違的聲線,幾秒鐘的時間就讓我崩潰殆儘。
“是我,顧遠喬。”
十年太久了。
“我要結婚了。”
我足足愣了半刻鐘,一時間居然沒辦法順利的接收耳邊傳來的信息。
“恭喜,新婚快樂。”
我不知道那句話到底有沒有說出口,當時的喉嚨就像是被什麼酸澀的硬塊堵住了一樣。
“我不會在夏天結婚,因為夏天是留給你的。”
隨後他便掛斷了電話,我聽著手機中的忙音在腦中回蕩了好久,我緩緩蹲下靠在了沙發邊,緊緊地咬住自己嘴唇,不願發出聲音。
日光西落,月光重上。
我留給自己一夜的時間,從相逢到相愛到相彆,仔細回憶了一番那個夏天的酸酸澀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