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夢見怎樣才能把你們解救出來。”
-
從美術館出來,笙笙提議打車去牛車水,因為“那邊有家很好吃的椰漿飯館”。
阮餘恩打開手機看了看日程,由於定好了要休假,他手頭的工作基本已經移交給同事,其實並沒有什麼事要忙,於是點頭答應了。
吃完椰漿飯,笙笙接到朋友的電話,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先走了。阮餘恩為她輕輕關上車門,而笙笙隔著車窗對他揮手,微笑著說“下次見”。
下次是何時何地,以怎樣的方式相見?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是成年人,開始學著不將告彆當作一件傷感的事,更何況在阮餘恩與顧笙笙的過去十八年裡,告彆或是不告而彆,都是太過尋常的事。
*
阮餘恩躺在賓館的床上時,絕不會想到所謂的“下次”會這麼快到來。淩晨時分,他接到笙笙的來電,電話那頭的笙笙聲音虛弱:“我出車禍了,麻煩你來一下。”
也許是“車禍”這個詞觸及了某根塵封已久的心弦,阮餘恩從床榻間驚起,感覺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他抓起床邊的外套,也披上邊往外跑。
趕到笙笙在電話中說的醫院,病床旁已經站著一個年輕姑娘,姑娘介紹自己姓吳,是笙笙這次畫展的策展人。昨天夜裡,她與笙笙吃完飯回酒店的路上,笙笙被一輛超速行駛的摩托車撞倒了。
笙笙躺在病床上,劉海有點亂了,她朝驚魂未定的阮餘恩揚了揚纏著紗布的左臂,笑道:“沒什麼事,我命大,擦破了點皮而已。”
“什麼叫沒什麼事,你當場就暈過去了你記得嗎?你昏迷了兩個小時誒。”小吳神情焦灼,毫不客氣地搶白她。
阮餘恩攔下了正在隔壁床給病人交代注意事項的醫生,反複確認了笙笙沒有骨折,也沒有腦出血,真的隻是受了點皮外傷之後,吊在嗓子眼的一顆心方才落回來一點。
小吳走出門去打電話,顧笙笙向門口望了一眼,把阮餘恩拉到身邊,貼在他耳邊說:“完蛋了,她肯定是打給我爸媽了,等下他們打電話過來,你可要幫我作證啊,我真的沒什麼事!”
話音未落,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阮餘恩將手機拿過來遞給地,笙笙接起,捂著嘴向電話那頭說著“真的沒事”“真的隻是擦破了皮”,又說“恩仔也在我旁邊呢,不信你問問他”,說罷,將手機像燙手山芋一般遞過來,阮餘恩接過,電話那邊傳來顧爸熟悉的聲音:“餘恩啊,你怎麼也跑到新加坡去了哇?”
阮餘恩簡單解釋了幾句,餘光接收到笙笙懇求的眼神,又再三向顧爸保證笙笙沒什麼事,顧爸這才半信半疑地掛了電話。小吳推門進來,走回笙笙身邊:“明天檳城就先不去了吧?我幫你訂一張回國的票。”
笙笙一聽急了:“去呀,怎麼就不去了,機票和酒店都定好了,不去那不是浪費了。”
她掀起被子就要跳下床,阮餘恩沒攔住,隻得扶了一把她的胳膊。笙笙在床邊站定,對著小吳攤了攤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又沒缺胳膊沒少腿的,擦破了點皮而已,又不影響我走路,也不影響我畫畫啊。”
小吳叉著腰,看著她得意的樣子,無奈歎了口氣。
*
第二天,顧笙笙如願以償地坐在了樟宜機場的候機廳裡。飛機還有一個小時起飛,她無事可做,於是戴上耳機開始聽歌,歌單循環到孫燕姿的《天黑黑》時,麵前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笙笙愣了兩秒,又倏忽站起身:“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說今晚的飛機回國嗎?”
阮餘恩語氣平淡,又微帶笑意:“飛機可以改簽啊,小吳又走不開,留你一個人這樣去馬來西亞,叔叔也不放心的。”
好一個阮餘恩,居然搬出了爸爸這座大佛來壓她。顧笙笙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
生命中有許多不期而至的分彆,也有許多不期而至的重逢。
再次遇見笙笙,已經是2008年夏末的南中。
阮餘恩和初中同學李初陽正搬著課本從一排榕樹的樹蔭裡走過,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他轉過身,看見紮馬尾辮的少女笑容燦爛地向他跑來,抓住他的胳膊說了一聲“放學了校門口等我”,又急匆匆地跑去追前方的女伴,她經過兩人的身旁,帶起一陣潮濕而微涼的風。
李初陽問:“女朋友?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阮餘恩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什麼女朋友,那是我發小。”
可不知怎麼,心臟好似“騰”地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