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這會兒無意解釋什麼。
沈妄不想知道最好。
周禮麵無波動,繼續溫言相勸:“沈妄,你未動過南嶺墟的人,南嶺墟亦從未想要針對於你。此人古怪,你既不想知道,便將此人交於我,讓我帶他回南嶺墟一問究竟。”
沈妄看著他,聲音叫人辨不出喜怒:“周宗主好意,可我偏要放了他,你若想拿人,儘可一試。”
話音落,他周身靈力湧動,四散開來,席卷過一眾弟子。
賀勉懷與齊慕晚持劍作擋,身後幾名修為尚淺的弟子已難抵靈力壓迫,咳出血來。
殺意旋繞,周禮左手的指骨微顫,結一道符印為弟子作擋。
眼下以符印凝血的那道傷口複又崩裂開,傷口較原時候更深了些,一時間血流如注。
血珠自臉頰淌落下來,像是眼中流出的淚。
血淚難止,淡淡的血腥氣彌散在風中。
顏渺輕皺眉頭。
眼下這種情狀非她能插手,二人劍拔弩張之際,傳音蠱的聲音忽而在耳邊響起。
小蟲道:“顏渺,有件事不對。”
顏渺微微蹙眉。
小蟲繼續解釋:“周既明的身上並無徊生境得要死,鑰匙……似乎在那個魔修身上。 ”
顏渺的眉頭皺的更緊些。
幻境的鑰匙怎麼會在沈妄身上?
沈妄把周禮的鑰匙給搶了?
顏渺略思慮一下,轉眼換了打算,背在身後的手重又摸出一張符紙,指尖翻飛而動。
周禮未再執意於眼下的傷口。
他不作絲毫抵擋,任血肆意流淌過麵頰,再浸濕衣領上的暗色繡紋。
靈力旋繞在周側,沈妄的麵色卻未因靈力的肆意損耗有絲毫波動。
“沈妄。”
周禮話中半分與人針鋒相對的意思也無,像是在閒話家常,“槐安鎮西那間酒鋪子的清齋酒不錯。”
話音落,他的掌中現出一隻酒壺,揚手將酒壺扔給沈妄。
沈妄抬手接過。
顏渺正結印的手頓了一下。
槐安鎮西的清齋酒的確不錯,酒價也好。她曾因討酒為掌櫃算過半月的卦,未收分厘,隻為喝一盞清齋酒。
周禮向來滴酒不沾,忽而提這清齋酒是何意?
沈妄麵色微變。
周禮繼續道:“我並無他意,隻想勞煩你,幫我帶去一壺。”
沈妄沒應聲,酒壺脫手,掉落到山石路上,碎出一片清脆的響。
顏渺望著灑在地上的酒水,眼睛發直。
……那麼貴的一壺酒。
沈妄隻道:“抱歉,沒拿穩。”
話是歉語,他麵上卻沒有絲毫歉意。
正歎息著,顏渺手中的符紙已然再次與山巔的印陣遙相呼應。
顏渺看著沈妄伸擋在她身前的手臂,手中符印晃了一下。
她半分猶豫也無,符印脫手,自後猛然襲向沈妄的肩背。
靈力輕柔擋下符印,沈妄回過身。
符印未等觸至他的衣衫便被靈力阻隔,顏渺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符印被阻隔,卻未消散開,反而順著靈力遊走,化作印陣將二人籠至其中。
手中符紙劈啪作響,顏渺習慣性的輕道一句:“立穩些。”
沈妄瞳孔微縮。
才升了朝陽,天幕一線亮起,光線被雲層遮擋下大半。
青煙驟現,人影顯於山巔之上,足下不穩,險些跌了個趔趄。
一隻冰涼的手及時捉住顏渺的腕,撐她直起身體。
明明告訴彆人要站穩,自己反而差一點跌倒。
……有點丟臉。
顏渺穩了穩身形,正欲收回手腕,腕上力道卻更緊了一分。
沈妄的指節正握在她腕間未平的傷處,疼痛隱隱自脈搏而上,心口的脈息一瞬間湧動劇烈,震的顏渺胸腔發疼。
霜雪氣息鋪天蓋地裹挾在周身,顏渺抬起眼簾,正對上沈妄的目光。
山巔上一時很靜,朝陽升起,光線悄無聲息變得明亮,自雲層中透灑下來。
荒山之上,草木凋敗枯謝,四下卻不知為何起了霧,印陣四散,山巔隱有霧氣掠過沈妄的眉眼,似乎將他的眼睫也染上了潮濕的水汽。
纖長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沈妄看著她,神色明滅間,瞳中映出一道模糊的影。
不是她,是她施過換形術後的影子。
沈妄不作聲,隻是盯著她瞧。
不知是光線太過黯淡看不大清楚,亦或是顏渺睡得太少恍惚出了錯覺,她覺得沈妄的目光看起來竟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