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沈妄的目光看起來竟有些委……(1 / 2)

青年似乎已在山中行了許久,衣袂上染著些微水汽,衣擺無風自動,腰間的紅絲絛順著風融進他的衣角。

除卻腰間的紅絲絛,他身上皆是素淨顏色,眉目卻在此間被襯得多了幾分昳麗。

他自臨著熹微的朝陽站在那裡,眼瞳漆黑而沉靜,光線照不進分毫。

不同於昨日深夜時在朱崖城的匆匆一瞥,顏渺終於看清楚了他。

她就那樣看著他。

於是她還能記起,沈妄尚是少年的時候,身穿著風潯州煙青色的宗門袍服,頂著那張漂亮的臉,站在一眾弟子前方的模樣。

宗門弟子三千,她總是能第一時間尋到那張臉。

少年立在那裡,高束成馬尾的長發微蕩,發帶落在前襟,覆在袍服一側的風伯獸繡紋上。

那年的宗門會晤以淩泉宗為地,師長皆聚在聆泉山。

沈妄作為風潯州的小少主帶領弟子前去觀瞻,顏渺本事想借機偷個懶,卻被師姐千長寧臨時抓到前麵,替她規整雲浮宗弟子的隊列。

他們的身後是列成排隊的宗門弟子,前方隔著的,是偌大一方石台。

石台名為玉鸞,以寒泉玉雕製,夕陽照落在上麵,折出清淺一層浮金色。

顏渺才聽弟子報過千長寧下落,知她又是跑去找故友敘舊,再抬眼,冷不防撞進少年的眼睛裡。

少年衣袂翻卷,正立在石台的另一側,目光一瞬不眨的望向她。

顏渺對上他的目光,眼睫微顫。

斜陽西沉,天色由明變暗,他們就隔著那道由光鑄造而成的影,遙遙相望。

顏渺沉下一口氣,雙腳不自覺向後退了退。

光線被人影遮過大半片,顏渺這才發覺,原來沈妄已經長得這樣高了。

薄劍收回鞘中,沈妄麵向周禮,將人擋在身後。

“這,這莫不就是那個沈,沈……”

“師妹,這不就是你們風潯州的那個……”

“怕什麼,有周宗主在此。”

認出來人,弟子中發出一陣竊竊。

五年前,南嶺墟少主周既明於疇昔山設陣擒拿魔修顏渺,鏡虛陣初得大成。

四年前,周既明任南嶺墟宗主,一手符篆之術更勝往日舊主,現下有他坐鎮,眾弟子不至慌亂。

即使這樣,也沒人敢將青年的名字宣之於口。

對麵的人畢竟是沈妄,那個修魔後連父親都不放過,兩年前因一夕對立,直將老宗主頭顱斬落的沈妄。

思及此,眾人噤聲,不約而同朝後退了一步。

倒是那個在茶攤時津津有味聽書的小弟子仰起臉,弱弱的朝沈妄喚了一聲:“沈,沈師兄……”

賀勉懷黑著臉瞪他一眼。

一眾弟子中,齊慕晚與賀勉懷修為最為深厚,持劍在前,將小弟子們擋在身後。

周禮麵色沉靜,靈力威壓中,他眼下的傷口再次迸開,鮮血順著臉頰殷殷淌下去。

血流過脖頸,又淌入領口。

周禮抬手輕撫過,指尖有些顫抖。

他未能將傷口撫合,隻擦去了周側的血跡。

沈妄在劍意中注入了靈力,傷口一時半會兒不會愈合了。

血源源不斷的往下淌,周禮無奈,隻得捏了個凝血的符印,勉強將血凝在頰側。

他麵朝向沈妄,話語依舊不慍不火:“彆來無恙,沈妄,不想這麼快就又見麵了。”

沈妄沒應聲,轉頭看向身後,眸光微變。

可就在他伸出手,指尖堪堪觸碰到顏渺的衣角時,一道符印再次襲來。

顏渺的麵上沒了鬥笠,下意識掩麵,將頭向後轉去。

注意到她的動作,沈妄本探出的手收了回來。

符印並無攻擊的意圖,是一道解印訣,眼見著將要破除顏渺身上的換形術。

可符印近身,再一次被沈妄擊碎了。

染著血腥氣息的霧自沈妄身側湧起。

顏渺脊骨發寒,身上的大小傷處止不住的顯出痛楚。

修魔之人的髓珠中含有戾氣,故不生靈骨,無法用靈骨中的靈氣與刀劍結契。

修魔之人亦不修心法,精進修為可謂一日千丈,卻極易為戾氣所控。

霧氣四起,顏渺終於在沈妄的身上感受到修魔之人的氣息。

周禮眼上的黑練輕動。

“沈妄,此人以你之名引我來此,一舉一動皆是可疑。”

他語氣和緩,將樁樁件件列得清明,“他用了南嶺墟的符紋篆術,還說與我南嶺墟弟子是道侶,你不想知道……”

沈妄開口打斷:“不想。”

嗓音冷淡至極,幾乎能將人凍穿。

顏渺:?

道侶是道侶,她可沒說過與南嶺墟弟子是道侶。

南嶺墟弟子主修符文篆術,對心法要求極為苛刻,故而宗門內繁文縟節頗多。

就南嶺墟人那般恪守規矩的模樣,一個個都與周禮的性子相差無幾,皆是規行矩止,抱令守律。

在宗門時顏渺曾言,這輩子就是清心寡欲斷絕情愛,也絕不會找南嶺墟的小古板做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