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折晷開刃,自可切魄斷魂……(2 / 2)

“是縛念印,已經發作,怕是來不及了。”

顏渺指節微蜷,看向江一,“用易魂符,我代替他入幻境。”

沈妄的麵色驟然一變:“師姐!”

“我可以幫你。”

周禮的嗓音依舊平靜,“不過在這之前,顏渺,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又要問周望舒?”

顏渺輕笑,“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她是我殺的。”

周禮還要說些什麼,一旁又傳來動靜。

大概是符印生了作用,江一的神誌恢複幾分清明,空洞的眼窩轉朝向周遭石壁,抬起手,顫抖著在牆上劃出印記。

顏渺眉心微蹙,重又蹲下身,拉起他的手。

她將半截竹木牌遞給過去,想了一想,又觸至他臉上的假麵皮,在他手中寫下幾個字。

‘江一已死’。

江一的喉中發出“啊啊”的聲響,杵在石壁的指尖太過用力,才長出不久的指甲重又彆斷,在牆上留下血跡。

像極了一道符文。

周禮感知到符文蘊意,掐了道印訣。

掀起的風與另一道符印相撞,法陣顯出。

他走至江一身前,捉住他尚在流血的手,以血繪符,重新將符紙釘入牆中。

障眼法陣頃刻消散,石壁上散出腐壞腥臭的氣味。

石壁上密密麻麻,儘是用血寫下的,一個人的名字。

——楚挽朝。

顏渺怔然,踉蹌著後退一步。

肩背撞在人掌心,沈妄輕輕扶住她。

顏渺穩住腳步:“楚師兄?”

她看著滿牆血字,心中一時觸不到底。

“楚師兄……淩寒……”

顏渺喃喃一句,“周禮,楚挽朝在哪裡?”

周禮的麵色亦有些波動,結出道符印攏在江一身上,轉朝外走去:“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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圄犴司有周老宗主曾布下的禁製,囚犯想從此逃脫十分不易。

囚牢後身是一座石洞,天光大亮,日光順著上方洞口灑入,將漂浮的塵埃也映得清晰。

洞內發出砰然聲響,顏渺神色一凜,快步走入。

石洞內,楚挽朝被符紙縛於石壁,意識全無。周讓伏倒在地,指尖印訣不散,唇角緩緩沁出血絲。

見到來人,他咳出一口血:“兄長……”

淩雨時手持橫刀在前,提刀破開縛在腳下的符印。

她回頭掃過幾人,輕聲笑了:“呦,都來了?”

周讓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仍看向周禮:“兄長,淩師姐她……”

像是刻意要給他們瞧過長刀,折晷在淩雨時的手中挽出漂亮的刀花,連風聲也陡然染上殺意。

“淩寒,不要!”

顏渺扔出一道符紙,與此同時,沈妄手中的虛刃席卷而去。

金玉相撞,叮咚一片脆響。

長發與墜下的珠玉糾纏在一處,淩雨時切斷虛刃,一招擊碎符紙,神色輕蔑:“就這點能耐?”

長刀再次朝楚挽朝襲去。

眼見淩雨時已收不住招式,符紙碎裂之際,周禮指尖符印結成,印陣自四下攏起,收束在淩雨時的周身。

折晷脫手刺出,刀意四濺,擊碎重又攔在楚挽朝周身的符紙,斜刃直刺入他的心口。

折晷開刃,自可切魄斷魂。

皮肉撕裂的聲音傳入耳中,符紙四散,其上符印隨著刀刃一齊沒入楚挽朝的身體中。

顏渺眼前虛晃一瞬,心口突如其來的痛楚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

她抬眼看過去,隻能看清楚挽朝心口是一片融開的紅。

楚挽朝是淩泉宗宗主的徒弟,更是淩泉宗的首徒。

千瑜待人溫柔,所以幼時的顏渺總是會對溫和的人格外親近,更會格外信賴些。

比如千長寧,再比如楚挽朝。

淩雨時初來雲浮宗學習劍法時,曾與弟子口角,動手直接將人打了一頓,楚挽朝受老宗主之命到雲浮宗教導淩雨時,一並帶了淩泉宗上等的寒泉玉來送給顏渺。

寒泉玉可作劍穗,能溫養劍刃,他謝過顏渺在舟山對淩雨時的照顧,又轉向淩雨時,半句責問也無,隻是揉一揉她的頭發,隻身去給那弟子賠禮致歉。

那是顏渺第一次見楚挽朝。

後來她叛出師門成了魔修,淩雨時前來找她,楚挽朝跟在其後,絲毫沒因她修魔敬而遠之,反倒為她送來許多壓製戾氣的藥材。

平靜沉穩,溫如珠玉,楚挽朝和千長寧一樣,曾是顏渺最想成為的那一種人。

那時候她將這話講給千長寧聽,千長寧隻是笑著為她固定好發辮,說,“渺渺,你這樣就很好。”

發烏的血浸過折晷的刀刃,滴落到地麵。

光影明明滅滅,顏渺忽然覺得,那些日子似乎都離她很遠很遠了。

她有些想念千長寧。

印陣破散,淩雨時活動一下手腕,自楚挽朝的胸腔裡拔出折晷。

她緩緩轉頭:“顏渺,來的路上你曾問我,折晷何時開了刃。”

折穿透入石洞的日光落在她麵上,將她的眼瞳映得晶亮。

“是一年前,我親手殺他的時候。”

她說。

“折晷的開刃血,就是楚挽朝的心頭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