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搭起,白粥開鍋,沈皎望著一雙雙伸來如枯木的手,五味雜陳。
宮中歌舞升平,高門大戶八珍玉食,朝廷父母官美妾在身,棄民如履,甚有貪汙救災糧。
三丈城牆擋得住敵人,卻護不住裡麵的人。
“小姐,糧沒了。”
小廝來報,沈皎抬頭,怎會如此之快。
“皎皎,這可怎麼辦。”沈離月望著最後半鍋粥,外麵還有一大群難民等著吃。
沈皎像是早有預料,她平靜地將沈離月拉至一旁,將手中的信封塞進沈離月的手中。
“永安王府彆院就在附近,阿姐你去王府借糧。等會出去時,難民定會攔住你。這信封內有兩張紙,你把它們背熟了,一份鼓舞民心,一份進諫給永安王,另外切不可跟他人講這是我給你的。”
沈離月愣愣點頭,她打開信封,記到進諫信時,她嚇懵了,這滿紙言論,直言切諫,驚濤駭浪。
不僅精點治災之策,後竟直言牽出貪官之法,甚有貪官背後,朝廷紛爭立場。
沈離月驚愕抬頭,眼前少女,儼然才十五歲。
“皎皎,這真的是你寫的嗎?”
“一位友人寫的,皎皎怎能寫出如此妙章。”
沈皎拍了拍沈離月的手背,“阿姐安心去吧。”
一切如料進行,沈離月出去後,難民攢動,高呼要吃食,她按照信上內容安撫下難民後,便乘坐馬車往永安王府趕去。
沈皎在粥棚內掐算時間,原劇情她在這並無什麼內容。
話本子裡她是學沈離月,來此惺惺作態,為了來看奉旨救災的蕭容景。
眼下,她將大致事情都規劃好,可少了蕭容景,她總是惶惶不安。
話本子裡沈離月在去往永安王府的路上車輪裂開,是蕭容景將她送去王府。
為了補蕭容景的空缺,來時沈皎已讓師傅把車輪換了,再裡裡外外給檢查了個遍。
以此確保沒有蕭容景,計劃也能實施,沈離月可以一路順豐到永安王府。
可是沈皎的這顆心總是懸著放不下,總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直到一個衣衫襤褸的難民忽從背後,提刀向她砍來。
沈皎回眸時,刀光直逼眼睛,血液噴灑而出,濺了沈皎一身。
沈皎癱在地上,胸口起伏,她大口呼吸空氣,手上滾燙的鮮血並不屬於她,她活下來了。
陸之慈舉著長矛,那長矛狠狠貫穿難民的胸膛,刺眼的鮮血噴湧而出,濺在少年好看的臉上。
他雙目呆滯,平靜,他殺了人,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可奇怪,他並沒有恐慌,他視線移至驚魂未定的少女身上,還好,她無事。
突然外麵傳來暴亂,沈皎抬頭望去,棚中血景從外看一覽無餘,忽然有個人喊。
“沈府殺人了,沈府殺難民了。”
“就知道他們那些世族貴族沒一個好貨,剛才那個沈大小姐說得好聽,這下肯定是跑了。”
“殺了他們,殺了那些達官顯貴。”
“殺了,殺了,去死吧,殺了裡麵那個女人。”
難民們舉著手中方才布粥分發給他們的碗。
號召著要殺死那個給他們碗,給他們施粥的人。
死到臨頭,沈皎不哭反苦笑,真是天大的笑話。
但沈皎不恨他們,隻是厭惡他們的愚蠢,輕而易舉便成為幕後之人的利器。
方才要殺她的人雖瘦,但不似難民麵如枯槁,不似餓出來的瘦,手中的刀柄竟還用心雕著花紋。
他是有心之人派來,特地來殺她的,為得是眼前這些難民。
殺了她,吳興沈氏小姐,重臣之女被難民殺死,奇恥大辱,勢必驚動朝堂,聖上嚴查,這裡所有的難民都難逃一劫。
若沈皎反殺,難民會暴亂,重蹈覆轍。
反正無論如何,在那個人的計劃裡,沈皎都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不如順勢而為。
沈皎起身,撿起沾著塵土的刀,毅然毫不猶豫在手腕上一劃,滾燙的鮮血流淌而下,觸目驚心。
沈皎高舉鮮血淋漓的手腕,一步步走向難民,難民反倒被嚇住,後退幾步。
“如你們所願,我自殺。”
少女明眸閃爍,一身翠色春衫染血,她一字一句從容。
“我不纏紗布,待鮮血流儘時我就會死亡,直至我阿姐帶著糧食回來,以此證明我沈氏言出必行,並未騙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