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子一樣地撲過來,我尖叫著四處閃躲,撞到書架,桌子上的筆筒,還有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劃傷。當人們趕過來時,父親按著我,正準備插斷我的脖子。幾乎窒息中,我在祈求林彬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來救我。當粗暴的大手從我的脖子上被掰開時,我大口大口地喘氣。林彬和哥哥一起趕進來,林彬立刻把我護在身後,我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發抖。
哥哥看了一眼現場,似乎明白了什麼,隻是歎了一口氣。他讓林彬送我回去,僅此而已。我死抓著林彬的袖子走在長長的走廊裡,身後傳來父親的咆哮和哥哥的勸慰。
我聽到父親喊的是:“都是你。要不是你,她根本不會死。你害死了她,我要你償命。”於是我終於知道了母親是難產而死。
我突然覺得父親可笑,償命?如果這麼恨我,他早該這麼做了,在十一年前。回到臥室,我抱著林彬狠狠地哭了一頓。我告訴林彬太疼了,傷口太疼了,至於是哪裡的傷口,我根本不知道。
林彬給我身上四處的擦傷上過藥後哄著我睡了,我做了一個好夢,我想是因為至少我還有林彬。
哥哥沒有來看我。他有很多事要忙,林彬這麼告訴我。
三個月後,在我隆重的十二歲生日宴的當天晚上,父親被人槍殺。於是,又是新一輪的葬禮。哥哥封鎖了屍檢檔案,沒有人知道具體情況。接著又一輪的家族慣例,不過這次,換哥哥兩天水米未進。
哥哥終究比我堅強,他並沒有眼冒金星。隻是,那之後,哥哥似乎變了一個人。
偶爾,他是溫柔的,卻又是隱隱有殺氣的。我的哥哥,是長大了嗎?同時令人頭疼的,是林彬和我突然間都發生了些變化。用術語說,似乎叫突發性機體功能異變綜合症。那時我和林彬之間的秘密,誰都不會告訴的秘密。可是我敗給了一年兩度的體檢,我隻知道通過血液可以查出重症患者,但我沒想到,我就是重症的那個。
即使哥哥封鎖了檔案,但是已經太晚了。綠色告訴我,他們來了。我從定格的畫麵中驚醒,然後一個人偷偷的逃跑。我不想連累林彬,我也相信他不會出賣我。
可笑的是,我的信任給錯了人。為了防備他們,我潛進了一位爆破專家的家裡。然而三個星期後,陰差陽錯的,找到我的不是他們,而是哥哥的人。
他的命令是:“殺了她”。
我驚恐,然後很快鎮靜了下來,之後啞然失笑。在這種情況下落井下石,就算是我死了也賴不到他頭上。在這黑暗漩渦的洪流裡,居然連我們兄妹都成了這個樣子,我明明記得,哥哥是個重感情的人啊。是他變了?還是說我最初的認識就有誤?驚恐過後,我冷靜下來,布置著一個又一個的陷阱,殘忍的抹殺掉一批又一批的哥哥的親信,而這其中,我認識的占大半。
儘管我如此的努力,但上蒼依然不肯放我一條生路,事情突然向著對我不利的一麵發展,我曾懷疑過林彬,但又馬上懊惱地否定了這個念頭。我責罵自己不該懷疑他,最後狠狠心硬是在他身上押上了所有的籌碼——如果不是他,我將勝利,如果是他,我必將滅亡。因為,這個我親手布置的局裡,存在著千千萬萬的可能性。而在千千萬萬種可能性中,隻有一條路,能否定我。我曾親口告訴了林彬破解的方法,亦親手抹殺了自己。
哥哥站在我麵前,冷冷地看著我蜷縮在一角。全身都痛,刀傷槍傷以及淤青流血,我不死心地看著哥哥,那個手持著致命武器的死神。爆破用的鋼珠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滾出一條條血跡,沾著我血液的背包,被他一腳踢開。奇怪的是,我沒有哭。
“我可以告訴你你輸在哪兒,小雅。”他用我不熟悉的悲憫的眼神看著我,似乎在打量一隻無家可歸的臟狗,“他喜歡我。”
我覺得好笑於是咧嘴想笑,結果欲哭無淚。是的,我青梅竹馬的摯友,林彬,一個十四歲的青春期剛剛開始的男孩,愛上了的同樣身為男性的我的哥哥。真是可笑。
我說哥哥壞啊,總是撒謊騙我。
結果當林彬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也終於確定了這個我不願相信卻不得不相信的可笑事實,就像我不願相信哥哥要殺我卻不得不相信一樣。
我被迫相信了這樣討厭的事實。
哥哥的胸前站著那個總是站在我前麵的人,我突然發現,沒有青春期的我根本就連愛情的萌芽都沒有,這樣的安排簡直就是在欺負小孩子啊。
“林彬,我真遺憾你選擇了哥哥,而不是我。所以下一次,我殺掉你。”我勉強笑笑。沒有用“四塊木頭家三級”這個稱呼,我要向他表明,我不原諒他。
林彬明白我的意思,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樣。他低頭,不發一語。哥哥親昵地把手搭在我最信任的人肩上,然後,越過他的另一隻肩膀舉起槍:“小雅,你沒機會了。”
“砰”地一聲,我聽到了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
死去的我,嘲笑生前的自己。啊啊,看啊,真是個傻瓜。可是,我真的不甘心。雖然輸的一敗塗地,但我真的不甘心啊 。
事實證明,上天欺負了我一次,又給了我一隻蛋筒冰激淩。
我憑著仇恨活了下來,確切地說,是複活,一次隻為了複仇的複活。我眺望著落地窗外的海景,眼中閃出綠色的光景,兩個人影,那是一分鐘後的這個房間。我保持著這個姿勢,花了整整一分鐘的時間製定了我七年的複仇計劃。門開了,我動動僵硬的身體,緩緩地轉過身去,溫和地微笑著看那個人——
“嗨,林彬,你也在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