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間見到陸雋,林紓臉上也是閃過一絲意外。
他剛從主院那邊回來。
不久前陸家父母把他叫過去,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對他細細勸慰安撫了一通,他聽得雲裡霧裡的,好半天,才理清到底發生了何事。
原來是陸雋今天的大膽事跡經過小廝的及時通報,已經讓陸父陸母知道了。
二位高堂被氣得威嚴全失差點就要當堂叫罵起來,好歹是及時止住了。
之後便把林紓叫過來好好哄慰了一陣。
陸母著實喜愛這個乖巧懂事、賢惠體貼的小哥兒,讓他成為陸雋的夫郎,就是陸母決定的。
陸母看著陸雋對林紓終日冷待蹉跎,很不忍心,所以平時對待林紓總是非常疼愛。
今日那混賬東西竟做出如此不恥之事,簡直是完全忽視林紓的存在,棄正妻的臉麵於不顧,陸母擔心林紓知道後黯然神傷,鬱結於心,所以把他叫過來勸慰開解,同時也向他傳達陸父會嚴肅處理這件事的決定,再不給陸雋糊塗下去的機會了。
其實林紓倒沒有多少傷心的情緒,他反而有點驚奇,最近陸雋行事越發張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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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紓不是本地人,是三年前隨父親遷移到這落戶的。
他身世坎坷,幼時娘親病故。
家裡經營一個小本生意,所以小時也曾富裕過一段時間,後來家道中落,家業倒台,父親便帶著他輾轉來到此地,買了一個小宅,從此定居下來。
初來異地,人生地不熟,林紓艱難地適應這裡的生活。
那時他剛十五歲,長相瘦弱,路途顛簸,讓本來就瘦小的他又縮了一圈,為此還將養了好長一段時間。
來到這裡後日子過得清簡,倒也寧靜幸福。
將養好的林紓也逐漸顯露出了不俗的相貌,他骨相上佳,氣質恬然,哥兒公子般一整個站在那就是玉立翩翩少年郎。
因此招惹了不少流氓地痞之類後,林紓就很少出門了。
兩年前,父親病逝,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他遠去,林紓就更加深居簡出。
後來,便是遇上陸母為陸雋相看人家。
那時候林紓獨居在家,某一天天色將晚,他準備去做晚膳。
房門一開,赫然見到對麵院牆上一張猥瑣至極的麵孔,他當時就被嚇得驚駭出聲,背後汗毛倒豎,跌跌撞撞地忙跑回房間鎖上門,還搬來桌椅櫃櫥擋著,他在裡麵待了很長時間都不敢出來。
經常遭受騷擾,可那也是在他出門在外的時候,敢來翻牆的還是頭一遭遇到。
還好因為林紓那一聲驚叫嚇退了人,後頭才沒有發生更嚴重的事。
但他從此也落下了陰影,生活得越發小心翼翼,家裡備了很多棍棒長刀等防身之物。
因此當陸母找上他的時候,他一想到那一晚恐怖的事,便咬牙答應了。
比起一個人獨居每天戰戰兢兢地不知什麼時候危險就會來臨,嫁人簡直就是天賜的福祉了,從此再不必每天吊著一顆心生活。
況且對方還是身世顯赫的世家大族,這門親事對林紓來說怎麼都不虧。
本來像林紓這種小門小戶是不可能有機會攀上陸家的,而陸母會認識他,也是因為一個偶然。
那次已經許久不出門的林紓終於決定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在街上遇到被乞丐糾纏的陸母。
陸母原是在街邊站著等去采買東西的丫鬟,被乞丐纏上,身上沒帶銀子,首飾也戴得少,正欲拔下頭上唯一一支銀簪的時候,林紓出現解決了她的窘況,避免了她當街披發、儀容儘失的場麵,兩人因此相識。
陸母見林紓本性純良、知書達理,當時就喜歡上了。
陸家選人不注重門第,更看重品行,所以後來自然而然地,林紓就成了陸雋的夫郎。
林紓少時也曾幻想過自己能嫁一如意郎君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隻是父親逝世之後,他獨身一人,艱難求生,也就沒精力肖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嫁到陸府後,林紓發現陸雋對兩人的親事並不看好,陸雋也不太看得上自己。
他想他借陸府避災,害得陸雋無法求娶心上人,那自己挨一點冷眼,算扯平了,所以也從不計算陸雋的態度。
如此,林紓在陸家,安安分分地生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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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撞上樹了。”
林紓陷進了自己的回憶裡,被突然出現的說話聲驚擾才回過神。
他往前一看,恍然一驚,自己前麵原本寬闊的路麵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顆高聳的梧桐樹,真就還差一步,就要與樹身來個親密接觸。
有些慶幸,差點就撞上了,真是好險。
隨即又意識到是誰在跟他說話,身體猛地一顫,僵住了。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到了站在幾步開外的陸雋,陸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身體開始慢慢緊繃。
陸雋本來是神情淡定地看著林紓走過來的,眼前哥兒眉目如畫、氣質恬然,是一個清秀漂亮的少年。
在走到跟前的時候,發現那哥兒神思開外,路走岔了都不知道。眼見他即將撞上一顆樹乾有半米多寬的古樹,陸雋不得不出聲提醒。
看到他一瞬間警惕起來的身子陸雋就知道自己嚇到人了,遂語氣軟和下來:“我看你就快要撞到樹上了,隻是想提醒你一下,沒有其他意思。”
態度溫和,聲音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