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天氣時好時壞。
一大早天空就又有些陰霾了。才晴了不到兩天。
印象中的蘇州總是濕漉漉的。灰蒙蒙的天,阡陌交通,河渠縱橫的地麵。
水鄉。
江南。
那場雨,是天空的痛哭,還是大地的垂淚?是為了某個沉痛的悼念麼?
還是,這場陰霾,本就是那場哀悼的延續?
這一周好像過得很漫長。似乎又晝夜不分了。
李亮死去才不到一個星期。
一個年輕的生命,死去的前一天還在我眼前鮮活著。
一位年輕的同事。二十七歲。愛情和事業蒸蒸日上的年紀。所有的所有,在一夕之間,一瞬之間終結。
五六個晝夜顛倒而已。我竟覺漫長,我竟說漫長!是因為李亮的死麼?如果,這也算漫長,那麼,李亮死去的那一刹那,他可曾感覺到人生的漫長了麼?
確切地得知李亮意外死亡的消息是在周二晚上。也就是他死去的兩天以後。
據說是在上個周末酒醉的夜晚不慎失足溺水。
又是一次與水有關的不幸事件。
從小到大,仿佛不少朋友的生命都埋葬在水裡。五年前,小波也是死在水裡的。
小波,那個陽光明媚的少年。我永遠的兄弟。我們永遠的兄弟。
永遠不會忘記那年春節。
那年,那天,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都說水是生命之源。為何我卻總是見著墓地?
發乎於水,卻也止乎於水。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命?
我不信命。
從前我這樣對自己說,也曾對朋友如此說過。
然而,我卻仿佛一直都活在命運之中。再怎麼竭儘全力也逃不脫命運的掌控。
我想,儘管我嘴上強硬,隻怕也依然逃不脫生、老、病、死的輪回吧?一定的。或許,等不到老。
其實,我知道死亡離我一直都很近。
我不懼死。可有人信麼?
我隻是不情願就這樣死去。不甘。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有人認為我是在故弄玄虛,故作深沉?
有的。一定有的。而且不在少數。隻怕所有人都會這麼認為。
周四,李亮火化。我睡著了,沒去相送。
連續好幾個夜晚不睡覺,白天又睡眠不足,導致那天上午我一倒上床就沉沉睡去。便也如同死亡,感覺不到一點聲音了。以至於幾個朋友打了四五通電話叫我我都沒醒。
手機離我並不遠。我睡覺的時候習慣把手機放在我躺著就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
或許,我沉睡隻因為我是害怕離彆的。尤其是這樣的送彆。生命不返,形骸俱散,到最後,唯一能找到的活過的證據竟是那一撮殘存的餘燼。
我自己經曆了很多離彆。遠離了很多人,告彆了很多地方。我的每一次離彆都是義無反顧的。每一次,我都告訴自己,即使我仍舊會回來,也必須離開。然而,我卻懼怕身邊的人的離開。送彆,更是我所極不情願的。
我一直在尋找。
記得前些日子大雄在描述自己時曾說了兩個字——畫圓。他說他給自己找了個支撐點,一直圍著那個中心在畫圓。
那個支撐點,我想應該是理想吧。或者說是信念——我們賴以在生存之上,生活之下奮鬥不息的理由。
若從這一個層麵來說,那麼,我們都在畫圓。有人一生隻為畫一個圓,有人卻畫了無數個。
所以,到最後,大雄說:這段過程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終點。
終點。那也是很多人都在尋找的吧。或許,有的人早已抵達,已經又開始了另一段過程,另一次尋覓。而有的人,或許是要用儘一生找尋。或如生命完結,隻怕也未能夠。
畫圓。終點。找尋。
隻願不要在尋找的過程中迷失了方向,丟棄了自我。
我是在找尋一個起點。我如此對大雄說。也常對自己說。
那也是我生存之上,生活之下,自我安慰的一個借口。
時間,地點,人物,機遇。起點。夢想等待起飛。
我還不曾啟航。
我常常以此來將自己從一些窘迫中解脫出來。
我很阿Q。
時間仿佛又過得很快呢。
剛才還在說漫長,現在卻又一次顛覆了自己。
你說我是不是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