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看著教室裡水嫩嫩的女孩子們,不禁感歎,老天真不待見她,在祖國這個大花園裡,偏偏她這棵小野花周圍總是那麼花團錦簇,小野花單獨拎出來看,還是挺賞心悅目的,但被這麼些奇珍異草晃花了眼,小野花就直接被晃過去了,本還琢磨著掇竄個美女的名頭來抬抬身價的,估計未遂了,自己就這麼天怒人怨麼。
當紀念旁若無人地體會著 “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意境時,突然冒出來的一本書瞄準著紀念腦袋的方向做拋物線運動,而且特精準,幸好紀念在錢樺的調教下敏銳了好多,所以隻是蹭到額一點,書本的邊角在紀念的額頭擦過隱約的一條紅痕,然後掉在紀念腳邊,紀念正掃了一眼腳邊的凶器,正準備踩上幾腳,卻被一隻手搶先一步給拾起來了,所以說果然先下手為強,自己不應該思量著出腳的,應該直接上手毀屍滅跡的。
”不好意思,對不起啊。”
聞聲,紀念的視線順著拾起書的手轉移視線到臉上,果然,又是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該怎麼形容呢,就是很小龍女的那種感覺,不禁讓紀念想起了水仙,希臘神話裡水仙本來就是自戀的象征,不過人家有這資本。雖然在道歉,卻感覺不到歉意,實打實的客套話。紀念也懶得計較。
”沒關係。”
水仙也沒在意紀念刻意的成分,什麼也沒說,就坐到了紀念後麵的位置。
紀念的心突然抖了抖,想起一句話,把背對著某人是對他的完全信任,那現在啥情況,自己就這麼把自己的背明晃晃地展現給水仙了,但自己究竟背對著水才覺得安心呢。
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還是有些隱約的疼的。
三五成群這這個詞用在高中女生身上最合適不過了,唯獨身後的水仙總是顯得特彆遺世而獨立,不禁讓紀念想起了秦國商鞅創造的一種刑法——鯨刑,荊軻刺殺未遂,額頭上就刻了字,而這水仙同學額頭上亦刻著四個字——生人勿近,所以很多人都望而生畏了。
但普遍性不能排除特殊性,總有幾個人得扛個棺材過來給他看才死心,比如紀念的同桌——鄒周,憑借著自來熟的本性和鍥而不舍的精神,但不管問啥問題,水仙同學的反應就一個音節——恩,如此簡單縮略,終於擊垮了這小牛犢的激情,最終不了了之了。
於是,紀念暗暗下定決心,絕不前仆後繼地去用熱臉貼冷屁股,以史為鏡,可以明智。
開學的時候,因為紀念是以全校第六的成績進來的,所以老師讓紀念做了班長,特純粹的原因。在幫老師整理班級學生資料的時候,看到鄒周的名字,就估計她有個彪悍的周姓娘親,非得在自己下一代也留下自己的印章。
這天紀念終於想起名字的問題,於是向她取證,結果鄒周豪邁地一掌pia在紀念背上,說,”你跟你伯母,我娘,還真是心有靈犀,改天讓你會會她。”
紀念扯了扯嘴角,笑眯眯地說,”行,我今天晚上就會會她。”
鄒周一愣,隨即又笑開來,”你今天晚上要跟我歸家?”
紀念看著鄒周瞪大的眼睛,突然覺得一絲隱約僵硬,眼眉的弧度趕不上嘴角的弧度,鄒周笑的時候,眼睛就是彎彎的月牙,非常可愛。”你不是說我跟伯母已經心有靈犀了,晚上夢裡相見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麼,難道你是哄騙我的。”
”哈哈,我回家知會我媽一聲,讓她晚上早早上床時刻準備著。“說完又欲一掌pia在紀念背上。
紀念一看鄒周拎起的右手,條件反射地打開了,說,”你老對我動手動腳的,我要向你媽告狀。”
鄒周眯起彎彎的眼睛,”我明明沒有上腳,就算動手了,動的地方也是關鍵部位的背麵。”
”我身體的每個地方都關鍵著呢,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挪開你非禮的眼睛。”
正在低頭看書的林琅抬頭看了一眼前麵說笑的倆人,眼中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戲謔。
林琅就是水仙,多詩情畫意的名字,人家跟林黛玉說不定還能叛親帶故的,基因好了,自然人就漂亮了。紀念如是想。
林琅總是冷眼看著紀念和鄒周倆人瞎扯,一句話不說,倒是同桌江小夏會忍不住插上幾句,這時候紀念會迅速回過頭笑嘻嘻地回應江小夏,有意無意地瞟一瞟林琅,沒有任何探究的成分,似乎隻是視線無意地掠過。林琅也有意無意地掃一掃紀念,有時候兩人眼神接觸,稍微停頓一下,就都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紀念總覺得林琅對她有一種若隱若現反感和排斥,書上說,殺父奪妻之仇不共戴天,紀念自認為沒這個能耐對林琅做這樣的事,不僅自己的能力不允許,社會主義也不允許,這是要浸豬籠點天燈遊街示眾的,還要被扔臭雞蛋的。紀念反省自己是不是挖她牆角了,讓她這麼不待見自己,但想來想去自己跟她唯一的交集就是是砸腦袋事件,言語上隻說了沒關係這三個字,肢體上也沒有啥傷風敗俗的行徑,何況被砸的人好像是紀念自己,現在卻搞得好像顛倒故來了,幾次想向林琅問個清楚,可話到嘴邊,立馬就蒸發了,這讓紀念糾結不已,隻要對著林琅清冷漆黑的眼眸,自己的嗓子似乎就堵上了棉花,乾乾的,澀澀的。
和林琅的特立獨行相反,紀念在班級裡混的風生水起,對誰都笑臉相迎,最重要的是,雖然身為班長,卻從不狗腿,從不打小報告,能包庇就一定包庇著大家,充分發揚著護短的精神。於是這個班長做得相當有群眾基礎,積極貫徹著”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方針政策,並取得了顯著成效。
紀念坐在林琅的前麵,林琅坐在紀念的後頭,一前一後,一熱一冷,相映成趣。
體育課。
圍著操場慢跑一圈後就開始自由活動,男生們抱著籃球熱血騰騰地占籃球架去了,女生則繼續發揚三五成群的傳統,找了個樹蔭,然後開始嘮嗑。八卦的主題離不開明星緋聞,熱門偶像劇,還有男人。紀念聽得意興闌珊。
俗話說的好,人對未知和有距離感的東西是充滿好奇和興趣的,在她們身邊最有距離感的存在,估計算得上林水仙了。
話題兜兜轉轉,停停靠靠,終於還是落在了林琅身上。
謝卿黑黑瘦瘦的,臉上的顴骨很明顯,但更凸顯出漆黑的眼睛,紀念第一次看到她腦海裡浮現的就是李心潔。她自詡跟林琅是一個初中的,於是說起話來相當有底氣,擲地有聲地。
紀念瞧著謝卿一開一合的嘴巴,心裡嘀咕著,在背後講是非是要被打進十八層地獄拔舌頭的。猛然想到自己好像是在聽是非,那是不是要打進十八層地獄割耳朵呢,想到這,肺上的氣泡爆了幾個,下意識地看了下四周,當正要重新對焦於謝卿的嘴巴時,餘光不經意對上不遠處的林琅,於是,肺上的泡泡又開始劈裡啪啦了。
林琅看起來神色淡淡的,但紀念肯定她是知道這邊蜚短流長的對象就是她,這個距離多少是能聽到隻言片語的。
”我想去買水,有人一起不?“紀念立馬打斷謝卿的口若懸河。
鄒周順著紀念的視線看過去,心中了然,挽起紀念的胳膊。“恩,我也想喝點冰的東西,我跟你一起去。”說罷便主動拉著紀念離開。
被這麼一打岔,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其他的一些女生也跟著紀念一起去買水了。
紀念被鄒周挽著走向學校的超市,但總覺著林琅在看著她,即使背對著,也能感覺到莫名的敵意,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回頭。
林琅的確是聽到了的,卻依舊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注意到謝卿講的頭頭是道的,似乎是生養她的人似的,但腦子裡似乎怎麼都想不起有這號人物,是以前招搖了麼,連自己不記得的事情都有旁人幫著記著,怪不得人物傳記這種東西基本都是由旁人來完成的,細枝末節的事情自己從來沒在乎,卻能被挖掘出這麼多內幕和深意,果然發人深省。當事人自己都聽起來有趣得緊。
林琅注意到了紀念的分神,她似乎心不在焉,所以才注意到了自己,並立即打斷了謝卿同學的滔滔不絕。
林琅看著紀念離開的背影,喉嚨裡擠出兩個模糊而輕微的音節,“偽善”,若有若無,一陣風就吹散了。
晚自習結束後,錢樺跑到紀念的教室等她一起回家,本來是打算在門口等的,但想到黑漆漆的,人潮又洶湧,再目光如炬也無能為力,所以索性直接跑到紀念教室門口。
紀念本來在慢吞吞地收拾書包,突然聽到錢樺的聲音,抬起頭向門口看過去,果然,他笑眯眯地看著紀念,打著手勢讓她迅速,於是心裡一急,在背起書包的時候聽到身後"啪"地一聲,轉頭一看,發現江小夏的水杯剛被自己書包碰倒了,杯子裡的水就翻了出來,雖然不是很多,但足以把桌子上的幾張講義弄得頗為曲線玲瓏。
講義是晚自習時候發下來的預習作業,鈴聲一響,江小夏就出去上廁所了,所以講義還是攤在桌子上沒有收拾,於是,江小夏水杯裡的水大部分都被江小夏的講義紙吸收了。
江小夏回座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景象,自己課桌的表麵再電燈的照耀下折射出一層亮晶晶的光澤,自己的卷子波浪起伏,紀念一臉尷尬地看著自己,林琅嘴角蜿蜒著一抹戲謔。
紀念心裡還是有一份僥幸的,事情發生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該怎麼辦,而是覺得幸好那份講義不是林琅的。畢竟江小夏是一個很文靜乖巧的女生,比起林琅來,就好比一個是灰姑娘,一個是灰姑娘的姐姐。
其實,紀念本質裡是相當欺軟怕硬的。比如錢樺,她總能橫眉冷對地壓住他的反抗;比如季筱傅,她隻能低眉順耳地腹誹他的壓迫。
紀念從書包裡掏出紙巾,希望紙巾的吸水能力更加強大,把卷子上的水重新回收過來,嘴裡也在不停地道歉。
江小夏皺了皺眉頭,抿了抿嘴說:“沒事,乾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