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嘉一中下午第一節課是兩點半。
夏季蟬鳴陣陣,和高溫混合在一起,惹的人心浮氣躁,偶爾吹過幾縷微風,還和熱氣一樣燙,校園裡,高高的梧桐樹遮擋住大片陽光,總算保住了些許清涼。
高二(1)班是體育課,體育老師是個壯碩的中年人,讓他們進行了一番運動,便自由活動了,女生們紛紛奔向操場邊的綠蔭,程儼和班裡幾個男生一起打籃球,沒一會兒,一群男生大汗淋漓。
“這也太熱了,買水去。”
幾個男生鳴鼓收兵,朱陽搭上程儼的肩,恨不能掛他身上,劉語欽抱著籃球笑他倆:“站都站不穩,朱陽,你還說你不虛?”
其他幾個人也接話嘲笑他,朱陽毫不在意,舌戰群儒:“你們懂個屁,咱們老程就一行走的空調,散發的冷氣老涼快了。”
說完還裝出一副享受的表情,頭歪到程儼的肩上,一眾人等見不得他那賤嗖嗖的樣兒,又開始笑著罵他。
程儼睨了他一眼,一把推開:“滾。”
朱陽被推開,一臉委屈,扭頭巴巴地找劉語欽:“老劉…”
劉語欽氣死:“說多少遍了不許叫我老劉,你丫有病是不是?”
五班班主任也姓劉,教物理的,又凶又嚴,班裡人都私下叫他老劉,劉語欽最討厭彆人也這樣叫他。
朱陽如此“大逆不道”,他氣的手一歪,籃球脫離了手掌,在地上彈了一下,旁邊伸出一隻手接住。
陳承讓單手托住球,籃球在他手裡巧妙地轉了一圈,轉到了食指上,他用另一手撥動它,籃球擺出一圈兒殘影,在他食指上旋轉起來。
劉語欽一看,正好有人拿球,“哢哢”掰了掰手指,眼睛盯著朱陽,腳步加快,邪魅一笑:“哥今兒非得打的你改口不成。”
朱陽一看大事不妙,往旁邊躲,慫的不行:“打兄弟你是不是人啊!”
剩下的人看著他們胡鬨,添油加醋,好不熱鬨。
陳承讓也笑,籃球轉了幾圈停在他手掌,他左手一抬,搭在了程儼肩膀上,下巴放到小臂上,笑著看劉語欽追著朱陽揍。
他笑得胸腔一抖一抖的,連帶著程儼上半身也抖。
一群人鬨夠了,買了水坐到樹蔭下休息,朱陽挨了幾拳,其實都沒什麼力道,他拿著水湊到程儼身邊:“老程,你跟陳承讓誰厲害,我聽說運動會你倆參加長跑,怎麼樣?能拿獎不?”
“都一樣,一個班的。”
“話是這麼說。”朱陽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但作為你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加油兄弟。”
程儼拍開他,沒什麼表情:“一邊兒去。”
“叛逆。”朱陽懟他一句,跟彆人鬨去了。
程儼望著發燙發軟的橡膠跑道,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視線瞟到一邊,見陳承讓正在跟彆人說話,臉上帶著笑意。
陳承讓一手拎著水瓶,一手搭在旁邊的人肩上,額上的碎發被汗濕成一綹一綹的,他的頭發不是純黑色,一頭碎發在綠葉間隙落下來的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金黃的光,下麵是淺棕的眼珠,高挺的鼻翼上濕漉漉的。
陳承讓好像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笑著甩甩頭發,扭頭往這邊看。
程儼急忙移開目光,一眼撞進了黑暗
——
他驀地睜眼,泛黃的天花板漸漸清晰,程儼坐起來,窗外已經天光大亮。
程儼擰了擰眉,沒再想下去,起床洗漱。
門外傳來換鞋的聲音,程儼含著牙膏泡沫打開房門探頭,正在換鞋的陳承讓抬頭,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
剛剛還在夢裡的人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程儼咬著牙刷,默然。
陳承讓看到他,展顏一笑:“起了?”
程儼:“……”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轉身洗臉去了。
等他出來時,陳承讓正拿出冰箱裡的昨天從許擇家帶回來的餃子,準備做煎餃。
他走過去:“我來做早飯,你黑眼圈很重,休息一會兒,吃完早飯去補個覺。”
陳承讓頷首,回房間洗漱完,回來坐在餐桌旁等。
外麵雪停了,依稀能聽見鳥鳴,廚房裡滋滋啦啦地響起熱油的聲音,陳承讓輕輕扣著桌子,凝視著程儼的背影,片刻,他抬起胳膊撐到桌子上,托著腮歪頭看。
眼前忙碌的人影越來越模糊,他手上力道一鬆,趴到了桌子上。
程儼關了火,把煎餃盛到盤子裡,切了盤水果,又另準備了一杯果汁。
他轉頭叫陳承讓:“陳…”,後半句被他咽了下去。
他放下果汁,快步走到側趴在桌子上的人旁邊,低頭,聽到陳承讓淺淺的呼吸聲,又伸手扒開陳承讓的眼皮,檢查了一下,確定他隻是睡著了。
他垂下眼瞼,鬆了口氣,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沒動。
陳承讓眼底烏青清晰可見,不知道熬夜工作了多久,眼睫毛隨著呼吸顫動,睡得格外沉。
程儼目光向下,落到他蒼白的唇上,半晌,他緩緩伸出手,指尖碰了一下,陳承讓毫無反應。
他入魔般,用手指描摹著近在眼前的唇形,手上用了些力,指尖下的唇更顯蒼白,指尖挪開間,乍然有了血色。
程儼幾乎上癮,帶著力道蹭過,那一抹紅一閃而過,他喉結滾了滾,死死盯著,手下加重力道,反複揉撚。
陳承讓毫無知覺。
猝然間,他直起身回了臥室,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毯子。
蓋好後見人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程儼把早餐端到餐桌上,默默吃著自己的。
十分鐘後,早飯溫度變得正好,他用筷子戳戳還在睡的人:“陳承讓,吃飯了。”
沒動靜。
程儼繼續戳:“陳承讓。”
“彆睡了,吃完了回臥室睡。”
“陳承讓。”
“Elvis.”
“Wake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