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季栩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可林識卻暈暈乎乎靠在了他的肩上,
“怎麼了?”
“我有點困,頭有點暈。”
季栩愣了愣,從對方身上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他拿過林識裝飲料的杯子往嘴裡嘗了嘗,雖然度數很低,但也能嘗出是果啤,被亂七八糟的食材的味道掩蓋,他竟然都沒發現。
“林識,你喝過酒嗎?”
陸不知驚了,那一紮飲料往嘴裡灌了一口,然後朝大門吼出來。
“你大爺的!!!孫平平!你給我學生喂得什麼玩意兒,還帶酒精的,我怎麼跟人家長交代!”
“沒事兒!這咱們以前不老喝呢嗎,我還最低的那種酒精,就是果啤,沒事兒!”
“我以前是學生,現在是老師,那能一樣嗎,你真的太能坑我了……”
陸不知絕望地抓頭,
“你看見他喝了多少?”
“倒了有好幾杯了。”
完了,陸不知把手撐在額頭,徹底沒了主意。
這時林識的手機響了,季栩拿起來看,寫的是媽媽,
季栩走過來,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不然這樣,陸老師,我可以帶林識去我家住,今天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反正也是誤會。”
“記得去我姐那看貓。”
隨後他就接了電話,
“阿姨你好,我是季栩,我是林識的同班同學,我們兩個和陸老師在一起呢,是老師他約我們聊了聊學習情況,現在挺晚了,這裡離我家近,我們明天又約了一塊去買卷子,我想不然林識今天住我家好了。”
林識媽媽對季栩有印象,是言宣跟她說的,是從一班轉來的優等生,現在跟林識關係不錯,本來還以為是言宣那丫頭為了給林識找補瞎扯的,沒想到還是真的,一個勁兒地說行那你們好好玩啊。
陸不知把他們送到季栩家小區不遠的地方,因為附近是公園,又到了周末,有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車不好再往前開,反複叮囑了兩人趕緊回家彆瞎跑。
“真的不用送我們了陸老師,我帶林識醒醒酒,我們兩個大男生不會有事的。”
季栩無論說什麼倒是都很雲淡風輕的樣子,即使那並不是一件可讓人真的放得下心的事,陸不知總覺得是在和更成熟一些的同齡人交流,又老媽子地叮囑對方到家一定要給自己打個電話。
送走老師後,季栩拉著醉乎乎的人走在晚風吹過的小道上,給姐姐發了條短信說明情況,自己和姐姐一直是租房住,不過環境還可以,他和林識一個房間就行。
走過護城河的橋時,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好多荷花燈在河麵上漂流,他之前從來沒有因為這些停留過,但看著林識目不轉睛的樣子,今天突然萌生出一點帶孩子的責任感,於是問他,
“喜歡嗎?”
林識點點頭,他就是對這種民間的小玩意兒很感興趣,
季栩走到一個擺攤的小女孩麵前,問這個是怎麼賣的。
“五塊一個!”
“給我一個吧。”
看到季栩付了錢又隻把燈遞給了林識,她又問:
“哥哥,你沒有願望嗎?我再送你一盞吧。”
“你怎麼就送他不送我?”林識突然吱聲。
“這個哥哥看上去沒你開心呀。”
“啊,我怎麼看不出來呢?”林識扳過季栩的身子,迷糊的眼睛裡一點點端詳季栩的臉,又湊近一下,盯著他眼睛裡的光,弄得季栩受驚往後退了一下。
林識笑了,轉頭對女孩說:
“你騙人,他才沒有,有我在他憑什麼不開心。”
季栩思緒倒轉回2022年那個夜晚,這才發現今天就是那個時空林識過世的日子,剛好八年,那個時候他的願望算是實現了嗎,他心裡說不出的複雜感受,蹲下來對著燈許下了自己的心願,“隻希望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林識高高地把手舉起來,“那我希望季栩許的願望都能實現!”
最近有些降溫,他們寬大的校服被風吹得,他把燈放下,把林識校服的拉鏈拉上,自己已經二十五歲了,但林識的十七歲在自己心裡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
“季栩季栩……”林識忽然拉著他不讓去放荷花燈,“季栩……”
“?”
“彆過去……”
“什麼?”
“你快回來。”林識從身後一把揪住季栩的衣服,把他拽回自己身邊,“掉下去,會……會很疼,很冷。”
“哎,小心。”
“彆怕,哥哥保護你。”他圈進自己胳膊裡。
季栩愣了幾秒,
“為什麼想保護我?”
“因為……我可是護花使者!”
有你在身邊確實很好,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安心過。
晚上,季栩躺在枕頭上,又擔心對方半夜起來嚇到,還是轉了個身麵對著他,林識身上淡淡的橘子味應該是餐廳送的清口糖的味道,也很助眠,他隻是靜靜聞著聞著,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意裡。
他又做了一場夢。
不過那些夢似乎越來越平靜了,不再有起伏激烈的劇情,這次的場景是一個暖色調的午後,他心情很差,坐在一道土牆邊的石頭上,戴著耳機還有鴨舌帽,疲憊地望著頭頂灰色的天線。
突然一個輕快的聲音冒了出來,
“同學,你也是沐林的?外邊多熱啊,我請你吃冰棍吧!”
“林識?”但這次他沒有不耐煩了。
他一下子變得很開心,去抓他的手,
“原來你認識我啊?你叫什麼名字?”
“季栩。”
“繼續?你名字真好記,進來吧進來吧,裡麵涼快,回頭彆再中暑了。”
季栩還沒來得及回應,林識就一把把他拉進超市,眼前場景卻不是超市內部的陳設,這裡卻像是……像是……他們的童年時候,眼前的小孩,還是胖乎乎的。
林識坐在臥室的寫字台前,把一枚羽毛發卡鄭重地擱在視線正中央,雙手握拳念叨著,“小羽,如果你是飛走了,那你就是天使吧,如果你真的是天使的話,請你保佑我減肥成功,這樣吧,我成功了,你就會再次出現在我眼前了,一言為定啊。”
季栩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隨後他看到林識打開了自己房間寫字台上的台式電腦,那個時候小孩子擁有自己的電腦不是件常見的事,有些羨慕,想必林識的父母是很寵他的。
他現在意識到那個兒時偶遇又爽約的女孩已經占據了他的生活一部分,他又掃了一眼桌子上擺的卡通日曆,難以想象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減肥打卡計劃,看來“天使”的守護儼然已經成了這些年他的一個小小的精神支柱,就像其他孩子心裡的奧特曼一樣的存在,
季栩忽然覺得很動容,他找不到小羽了,所以寧願相信她是一個天使。
季栩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心想其實這樣也很可愛,但一睜眼,自己又醒來了,林識還安靜地躺在自己身邊睡著。
林識睜開眼睛時,季栩正在桌子前寫作業,“早啊。”
“……”他揉了揉眼睛,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季雨這時推開了門大聲說,
“零食醒啦?!小栩,我剛買了小籠包豆漿油條和粥,你們記得吃啊,店裡約了客人,我先走了。”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季栩點點頭。
“我怎麼……我……”林識還迷糊著。
“再睡會兒吧,今天周六。”季栩貼心地補充,
“你在我家。”
“本來我想睡沙發的,但你抓著我不放,隻能擠一擠了,我去樓下買個牙刷,你繼續睡吧。”
林識很恍惚,想問什麼,但腦子實在動不起來,又實在很困,於是一閉眼又迷迷糊糊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十點多了。
季栩正在桌台前寫筆記,聽到動靜,“醒了?”
他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徹底什麼都記不得了,“季栩?我我我怎麼會在你家啊。”
“你喝醉了,我撿回來了。”季栩言簡意賅,“去洗漱吃點東西吧,飯應該還熱著。”
林識來到洗手間,看見洗手台上是一套新的牙具,甚至還貼心地把包裝拆好放整齊,突然就覺得很不好意思,季栩看著跟個冰塊似的,但是怎麼能這麼細心的。
“唔,麻煩你了。”
“沒事,我睡得很好。”季栩轉身看著他,又問,“酒醒了嗎?”
“呃……嗯,應該是。”
“那我……握不打擾你了,你學習吧,我回家了。”
“等等,你忘了跟我姐說過什麼嗎?她打算請你吃飯的。”
林識抓抓頭,轉頭往群裡丟了好幾個顏表情,
“天啊,我太尷尬了……我昨天住季栩家了……”
這會兒季雨打來電話,問林識沒事的話要不要去她店裡看看小動物,店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好啊好啊!”他一下子精神了,
季栩還在寫作業,說“你們先過去吧,我待會就到。”
……
“你有空可以多來玩,其實他很少來店裡呢。”獸醫診所裡,季雨一邊給懷裡毛絨絨的寶貝剪指甲一邊說。
“啊,季栩不喜歡貓嗎?”林識問道。
季雨想了想,“也沒有不喜歡,但我弟好像更喜歡鳥吧,毛茸茸的一小隻那種,虎皮鸚鵡之類,也挺可愛,但是他就是不養,說是怕養不好,我記得小時候他養的鳥死了一隻,哭得房都要塌了,買來新的也不要。”
“季栩還會哭呢?”
“小孩嘛。”
“我養過虎皮呢。”林識心裡有了主意,“但是虎皮最好配一對。”
“是啊,不然多孤單。”季雨有些傷感,
“媽媽走了以後,他看見受傷的動物就變得特彆敏感,會喘不過氣來,是過呼吸症,他做噩夢會夢見自己或者我變成那隻動物,還掛過急診,我當時還以為隻是突發狀況,所以他也很少來我的店,怕我擔心。”
“現在想想,他其實那個時候就很……”
季雨沒說下去,但是林識也懂,心裡怪難受的。
雖然家裡已經有休休了,一隻小金毛,但不然自己自己再養對虎皮呢。
“姐姐,你知道哪有賣虎皮的嗎?”
“我有個客人之前想出來著,等回頭我給你問問,應該不難買的。”
“行!”
“謝謝你,林識。”
“你們在聊什麼?”季栩這時推開了門。
“沒什麼哈哈,我們走吧。”
季雨出主意:
“對了,不然我們叫上趙子龍他們吧,熱鬨點。”
林識見季栩不說話,馬上察覺到:
“你不願意嗎?”
“嗯,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