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是藥片,不至於因為太苦而吐出來。
從江逾白認識曾照起,他就是一個這樣妥帖的人,從來不會因為什麼事情急眼。中學時大概很多人都喜歡過曾照這樣的人,好像生活從來不會為難他,所以他永遠燦爛明媚。
“謝謝,花很漂亮。我現在沒力氣,麻煩你一會兒插一下花。不用給我補過生日,我本來就不過。”江逾白彎腰放下水杯,拿起茶幾下層為了點香薰放置的打火機,閉眼打著,過了幾秒睜開眼睛吹滅,“不用過意不去,我剛許過願了。”
曾照看著她的眼睛,眼中有一點自責,還有些辨不明的情緒。
“我先去睡了,晚安,彆忘記插花。”
曾照為什麼同意和自己結婚呢?江逾白沒有問過,怕尷尬。領證那天,江逾白就搬進了曾照的房子,除了確認他沒有伴侶外,她沒有過問他的過往,也來不及了解他現在的性格。不過從今晚看起來,應該沒怎麼變吧,一個多年未見的同學突然跳出來說要和他結婚,儘管一切發生得莫名其妙,他還是認為應當履行丈夫義務——關心妻子。所以自己才在他的眼睛裡看到自責,是為自己沒有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而產生的自責。
也許真的醉了,江逾白躺在床上感覺頭有點痛,拿出手機給曾照發微信,“你為什麼同意和我結婚?”
“不是你先提的嗎?”對麵秒回。
“但你也可以不同意。”
“因為我急需一段婚姻來擺脫父母的嘮叨。”
“我也是為了擺脫父母,不過不是他們的嘮叨,是其他的東西。”對麵沒回,可能是洗澡去了,江逾白又補充一條,“所以你不用因為沒給我過生日自責,除了法律關係,其實我們不算夫妻,是合作夥伴。”
又過了十幾分鐘,“嗯。睡吧。晚安。”
江逾白醒來的時候,鬨鐘已經響過兩輪了。她把床單被套枕套全部卸下來,身上的睡衣也脫下扔到臟衣簍裡。
昨天喝下的那一瓶梅子酒對她來說已經是過量了,除了因為過敏身上布滿紅點,還有點酒精中毒。淩晨兩點,她被疼痛喚醒。全身上下都從骨頭縫裡泛著疼痛,汗一層層冒出來。她隻好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一杯接著一杯喝水,企盼酒精可以快些在她的身體中被代謝。
疼痛,是最能讓人放鬆警惕的。平時壓抑的情感,長年累月的委屈、不解、憤怒,都會順著疼痛的眼淚被帶出身體。
借著疼痛,江逾白在釋放,但這是無聲的發泄。過去漫長的時光裡她一直都是如此做的:即便是發泄,也要安靜的。
等到疼痛過去,汗水蒸發,已經是六點了,她疲憊得沒有再收拾,就那樣睡了兩個小時。
等她打開房間門,曾照已經把早餐買好放在餐桌上了:豆腐腦,油條,生煎包。
“我今天加班,晚上不回來吃飯。”江逾白低頭用勺子撥動著豆腐腦表層還沒融化的白砂糖。
他們住在一起的兩個月,更像是合租的室友。工作日誰回來得早就誰準備晚飯,曾照會自己做,江逾白會點好外賣。周末一般是曾照準備的三餐,據他說做飯能讓他放鬆心情。
“好的。要我送你嗎?沒記錯的話今天你的車限號。”曾照倒了杯水放在江逾白手邊。
“不用,趙可久來接我。”大學畢業後,江逾白和張可久一起創建了“白榆”——一家傳媒公司。趙可久和她是發小,雖說朋友之間最好不要一起做生意,免得反目成仇,但江逾白不負責管理方麵的事情,趙可久有經商頭腦,公司蒸蒸日上,她就隻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真正想做的項目。
“客廳的按摩椅是沈清送的,要是放在那裡你不方便的話,就移到我房間吧。”
“沒事。”,曾照沒再說話,早餐剩下的時間都在沉默中度過。有時沉默會讓人窒息,最不能忍受窒息的人會先開口主動說話。曾照顯然是沒這種感覺,江逾白在他麵前也莫名沒有這種感覺。
如果能和一個人共度沉默,會不會就是一種福分。江逾白這樣想。
“你覺得曾照是個什麼樣的人?”趙可久一邊開車一邊問江逾白。周末的高架上堵得水泄不通,還好老板不用算考勤,真是萬惡的資本家,他倆都在心裡默默唾棄自己。
“有錢,帥。”江逾白說完後突然笑出聲,“哈哈哈哈,怎麼感覺我對他圖謀不軌。”
趙可久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人品方麵。還有,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這下輪到江逾白翻了個白眼,“神經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怎麼結的婚,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人挺好的啊,乾淨整潔,體貼和善。”
“你沒想過和他談談嗎?難道就要這麼一直稀裡糊塗下去?前段時間我是去出差了沒空找你,現在我回來了,你彆想打馬虎眼......
話還沒說完,江逾白的手機就響了,一按接聽,丁小小的聲音就大喇叭似的傳出來,“老板!我們這邊的文字整合好了,我發給你看看,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下午就按照這個走啊!”江逾白剛應了個好,那邊就風風火火地掛掉了電話。
趙可久的話題被打斷,一下子也沒法再繼續下去。江逾白從包裡拿出電腦開始看剛剛收到的郵件,“忙完這陣再說吧。”
就算隻是室友,曾照也完全算得上是五好室友。幾乎包攬所有家務,炒菜還好吃,不過問自己的生活。這種“好”像是一個泡泡,在陽光下泛著五彩的光,可就連一陣風都會讓它破碎。
九月半,最早的桂花已經開了,泛出清清淡淡的香氣,風吹的時候能聞到絲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