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嗅到了商機,在超市收銀處旁邊專門劃了一塊地方,擺上了各種遊戲機:拍拍樂、套牛機、彈珠機、打地鼠。被老人帶來的小孩都禁不起這樣的誘惑,就算偶爾有一兩個,但聽到遊戲區玩的小孩的笑鬨聲也會忍不住過去湊熱鬨。老人哪能見得自己的孫女孫子眼巴巴的樣子,一塊兩塊的也就給他們了。
江逾白看著那邊,有個小孩已經在彈珠機把起始的五個珠子輸光了還舍不得離開,看著下一個小孩玩。手機顯示現在是兩點,離晚餐還早,不用回去麵對家裡的一團糟。
她起身,在谘詢台換了十塊錢。十塊錢,基本可以製霸遊戲區!曾照看著她,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遊戲機,“走吧!反正也沒事乾。”
江逾白一直知道,自己屬於運氣不好的一類,就連玩飛行棋都能玩到彆人所有的飛機到終點了她的飛機還因為骰不到六而出不來。但沒想到,十塊錢,五十個珠子,她可以一個都不中。本來她打算分幾塊錢去玩一下其他幾個遊戲機,但連續20個珠子一個都沒中之後,她徹底和這個機器杠上了。
中間曾照說嘗試他來試一次,以一中十,江逾白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周圍的小孩全部歡呼起來,大聲稱讚曾照的好手氣,還爭著搶著要來和他握手。他把十個珠子全部給江逾白,安慰她多了幾次嘗試的機會。但在江逾白眼裡,這無異於羞辱!這是對她尊嚴的踐踏!
“不用,還我一個就可以,無功不受祿!”江逾白從機器口拿走一個,走到另一個彈珠機,固執地投彈珠、拉杆子,然後一無所獲。另一邊曾照變身孩子王,每一個都至少中五個。
江逾白撇過去,全是他這樣的人玩商場還怎麼賺錢啊。她走到曾照身邊,“我玩好了,要走了,你走不走,不走的話我自己走。”
曾照被五六個小孩圍著,聽到這話馬上把手上的彈珠全權托管給一個看起來最乖巧的小女孩,“你把這些分給大家每人五個,剩下的全部給你。”然後走到江逾白身側,打算和她一起離開。
“她是你老婆嗎?”有個膽子大點的小孩大聲問到,小綠,穿著綠色的上衣。
“是女朋友吧!你看他們都沒牽手,隻有牽手的才是老公老婆。”旁邊站著的個子比他高點的小紫煞有介事地反駁。
小孩們的眼神在曾照和江逾白之間遊走,旁邊的大人也在默默打量。江逾白穿的是黑灰色紮染吊帶裙,為了中和一下性感,配的是經典黑色運動鞋,旁邊的曾照也是黑白搭配,看上去像是特意搭配好的情侶裝。
“沒有啊,我和她表白,她不答應我。”曾照笑著說。手機裡的短視頻早就教會了小孩子什麼叫“表白”,連帶著都把曾照想成了江逾白的“舔狗”。
江逾白用手撥了一下左額的劉海,“你可是我的表哥啊,法律和社會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的!”,大步走出簾子外,曾照緊跟其後。看起來就是江逾白堅持倫理,曾照死纏爛打的一出道德與法治好戲,留下簾內的人一臉驚喜和詫異:今天和小區老姐妹的談論話題有啦!
超市拐角,江逾白突然停下來大笑,曾照也看著她笑。
“怎麼樣,現在好點了嗎?”
“心情五分,及格線。不想回去。”笑聲停下來,柏油路上有一顆小石子,被當做足球從左腳踢到右腳。
“那我們去燈光公園吧。”燈光公園,在燈光球場的對麵,因此而得名。同時也在鎮一小的對麵,因此每一個鎮一小的學生都在勞動課的時候來過燈光公園撿垃圾。
秋千建在一顆巨大的香樟樹下,他們坐下來,用腳尖以同樣的頻率自己蕩起來。
江逾白有心把家裡的事情告訴他,但這太複雜了,她自己都還沒有理清楚。如果要講,要從多久以前開始講起呢?要怎麼組織語言,才能讓曾照明白她的意思但不會可憐她。
可憐,是江逾白最不想看到彆人對她流露出來的情緒。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必須要講述故事、表露自己的時候,首先就不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姿態上。可現在的江逾白還不能做到這一點。她一定是被傷害了,而且在被傷害後還有被愛的期待,才會對那個家有如此的憤怒。
她定定地看著秋千正對著的涼亭的頂端。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住在八幢二單元301。”曾照率先開口,並滿意地看到江逾白驚訝的表情,“我們家是在我上高一的時候搬走的。”
同一個弄堂裡長大的兩個人,在上高中之間都沒有互相認識。
兩個人讀的是不同的幼兒園,自然沒機會認識。
上小學時都在鎮一小,一個在一樓3班,一個在3樓6班。江逾白喜歡每天第一個到學校,七點半要到校,她六點四十五就要到。曾照七點十五在家吃完早餐,走五分鐘,剛剛好七點二十和班主任同時到。
升初中,一個在一樓2班,一個在3樓10班。江逾白坐六點的公交車,六點二十到學校。曾照則是騎自行車。
“我怎麼一直都不知道?這也太近了,我居然一直都沒發現你就住在我對麵。”
但我從你來的第一天就發現了。
“初二的時候,有一天我自行車壞了,坐公交車回家,才知道的。”曾照不再用腳點地了,任由秋千依著慣性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