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郎中進入太子營帳回稟薑婉卿的病情。
“李郎中可瞧真切了?她竟然沒有受傷?”宣瑾瑜揣摩著郎中的話,陷入沉思。
從山崖墜入結冰的湖麵,她竟然毫發無傷。
宣瑾瑜手指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腦中飛速回憶薑婉卿跳崖的細節。
那隻有一種可能,有人在危急時刻,以性命相護,定是那名武藝高強的暗衛將她護在懷中,又在她墜入冰湖的那一瞬,施展輕功先她一步墜落,用身體砸開冰麵,是以薑婉卿隻是落水,卻並未受傷。
那暗衛及時將她救出水麵,便潛伏在水底,預備偷襲。
倘若前去救人不是郝昭而是他,那被拽入湖底的便是他了。
想到郝昭至今落水下落不明,他的眉眼間染上一層冰霜之色。
李郎中從未見過有人的一言一行竟能有如此的強悍的威懾力,他心生畏懼,在心裡反複斟酌自己說的每句話。
他是附近村子的郎中,祖輩都行醫,從小生活在這村子裡。
半夜有人敲門讓他出診,他見外麵冰天雪地,實在太冷,本想著拒絕,可來的人給了他一碇銀子,出手如此闊綽,他如何能不心動。
眼前之人看上去貴不可言,還有帳外的那些守衛,李郎中便知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定是他不能得罪之人,他儘量小心謹慎回話,“那位姑娘隻是有些擦傷,傷勢並不嚴重,隻是落水受了風寒,小的這就去寫道方子,吃幾帖藥,休息幾日便能好。”
宣瑾瑜又問道:“有沒有一種病症能讓人忘卻三年的記憶,隻記得三年前發生的事。”
李郎中驚訝地問:“那位姑娘竟然失憶了?”李郎中思索了片刻,“那敢問公子,那位姑娘身上最近是否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之事?”
“父母離世,長兄驟亡。”宣瑾瑜言語冷淡,麵上並無情緒的變化。
李郎中驚訝此人性子當真是極冷,還缺少一種悲憫之心,不禁對那位生病的姑娘心生同情。
“那位姑娘可真是太慘了!這便難怪了,人若一旦遭逢巨大的打擊,內心必然難以接受事實,會想辦法逃避這段痛苦的回憶,甚至會選擇遺忘,以此減輕內心的痛苦。據公子所說,那位姑娘墜崖,雖然隻是些受了些皮外傷,但若傷在頭部,單從外傷其實無法斷定傷得是否嚴重,或許頭部有什麼隱蔽的傷口也未可知。”
說完他又謹慎地添上了一句:“小的醫術有限,為了謹慎起見,公子可請城中名醫為那位姑娘診治。”
“如何能讓她恢複記憶?”宣瑾瑜問道,他其實不在乎薑婉卿是否失憶,隻是她失憶後對他的所作所為,令他心中不喜。
況且薑婉卿是父皇指定的女人,他更不想和她有任何牽扯。
李郎中搖了搖頭:“倘若是她自己選擇遺忘了這段記憶,她自己不願意想起,任何人都沒有辦法,但若是因傷在頭部導致失憶,待傷口痊愈了,說不定能想起來。隻是短時間內並沒有什麼快速找回記憶的法子。”
“有勞李郎中。”
宣瑾瑜轉動著玉扳子,不知在深思著什麼,劉氏兄弟給了郎中賞錢,送郎中出了營帳。
劉氏兄弟對李郎中再三叮囑,“請郎中千萬莫要將見過我家公子之事透露給他人。”
李郎中再三感謝,“小的一定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半夜,風聲越急,飛雪肆虐,隻聽外頭凜冽的疾風和著雪粒子打在帳篷上,發出的沙沙聲響,狂風亂卷飛雪發出陣陣怒吼,風聲嗚咽,像是野獸的低吼聲。
盞中燈油已經燃儘,宣瑾瑜手中的書已經翻了大半,便伏在案上,閉目休憩。
他一向如此,從不敢熟睡,隻在累極了,便在桌案上靠一會。
夢中一片刀光劍影,他也睡不安穩,再者他一慣十分警醒,聽到營帳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突然驚醒過來。
“來人。”他一麵披衣起身,想要快速掌握外麵的情況,及時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劉氏兄弟匆匆進來回稟,“殿下,有高手突襲。”
宣瑾瑜麵色微凝,沉聲問道:“這一次來了多少人。”
劉氏兄弟道:“大約五百餘人。個個身形詭譎,身手不凡。”
宣瑾瑜冷嗤一聲,“來的可真及時,郝昭前腳剛失蹤,他們便嗅到了消息。看來這一次下了大手筆。”
齊國與大魏相距千裡,回去的路上可謂是凶險重重,有人不想讓他順利返回魏國。
“保存實力,避免正麵衝突。”
劉焯覺得心中愧疚,“若是郝大人在就好了。是我們兄弟習武不精,無法護殿下周全。”也不至於隻能被動防守。
宣瑾瑜擺了擺手,“罷了,去準備吧,儘量想辦法拖延時間,兵分兩路即刻進山。”
這一趟入齊,跟隨他的都是培養多年的心腹,都是郝昭親自訓練多年的,是武藝最好的暗衛,有郝昭在,固然能以一當十,如今郝昭生死未明,他不能將人手儘數折損在這裡。
途中,而每一次刺殺失敗,京城那邊會派出更多更高強的殺手,那人分明想要耗死他。
他需避其鋒芒,保存實力,父皇交給他的任務是平安護送薑婉卿回京。
“孤去看看她。”
那些人想方設法阻止他回到魏國,必然也會想儘辦法阻止他完成任務,薑婉卿怕是會有危險。
*
先是墜崖落水,後又吹風受凍,薑婉卿昏昏沉沉地睡著,她覺得頭腦昏沉,身上時冷時熱,睡得本就不踏實,睡到後半夜,突然被營帳外的殺喊聲驚醒。
殺喊聲此起彼伏,刀劍碰撞,帳外正在進行激烈廝殺。
她下意識地去摸頭上的發簪,藏於袖中,打算防身用,正要起身點燈,想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突然有個黑影闖入,那人穿一身黑衣,頭戴帷帽,低沉著聲音道:“彆點燈。”
聽外頭的聲響,便知定是有人夜襲,估計是為了魏太子而來,又見有人突然闖進她的帳篷,她嚇了一跳,暗暗捏緊了手裡的發簪,準備找準機會對著那人刺過去。
宣瑾瑜突然出聲:“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