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依依端著醒酒湯再踏入寢殿時,卻見方才還微醺的男子此刻已立於案幾旁。
長身玉立,那泛著潤的玉指正翻動著手間的書頁,那書便是她晨間修補好的古籍。
午後陽光正好,翻動書頁那窸窸窣窣的碎音隨著傾灑的燦燦金光一同落下,男子已恢複好往常的清淡之姿,適才散亂的幾絲烏發已經束好,雖如畫清雋的麵上的薄紅還未褪去,可那雙眸子是清冽深邃非凡。
不是醉了嗎?這麼快就清醒了?
“公子。”
柳依依邁著碎步朝孤淮凜的方向走去,踏過厚厚的紅絨地毯,她將手中乘著醒酒湯的青瓷碗齊眉,欲遞給男子。
男子並未言語,清冽的眸緊緊囚著手裡的書,似要尋到何種答案般,他翻了又翻。
接著,男人朝一堆散亂的書頁走去,拿過幾張細細比對。
見此,柳依依垂了垂眸,而後將手中托盤放置在案幾上,而後站在一邊靜靜等著。
正走神之際,隻聞孤淮凜低沉的嗓音道:“這些可是還未裝訂好的?”
柳依依眨了眨水潤的眸子,那麵前一堆柔潔白淨的棉紙張張交疊鋪成一團,確為晨時因缺少銀釘尚未裝訂好的。
“對,”少女走近幾分,又道:“公子現在就需要嗎?”
若是需要,她可立即著手修複。
“嗯。”
說罷,孤淮凜將其遞給了麵前的少女,方才他發現父親手撰的其中一本記錄著當年西南王身死之事。
然翻閱幾頁卻是發現父親記載的與正史有幾分差錯,欲望下看時,便是這還散亂著的書頁了。
“公子,修複倒是能修複,隻是還缺少些銀釘。”柳依依蹙了蹙眉,若是沒記錯,那釘應當在庫房裡的,若是現在去取,怕是需要些時間。
孤淮凜微微抬眸,道:“我叫人去取來。”
男人清冷微冽的聲音,讓柳依依明白這冊子的異常,她澄著清透的眸子,道:“我去吧,公子。”
“我很快就回來。”
庫房堆砌著眾多蘭台的雜糅碎屑物件,她上次跟著掌事嬤嬤一同去拿過幾樣修複典籍的工具,她自然是認得路的,況且她此次去,還有些麻紙要拿。
孤淮凜微微遲疑,終是點了點頭。
……
殿外日頭正好,因孤淮凜喜靜,蘭台丫鬟侍女是很少來往的,這便給偌大的蘭台內裡增添獨有一份的幽靜和僻然。
柔白雪膚的少女纖纖行於布滿碎石的小道之上,素白的手裡捧著一黑木托盤快步朝青雲居而去。
因距離尚遠,柳依依已起了些薄汗,她踮起腳往前瞧了瞧,蹙緊眉頭的麵終於鬆懈幾分。
就快到了。
少女翠綠的裙琚掃過雲白光潔的地麵,待繞過幾處假山拱橋,柳依依行至一雕欄亭畔。
剛上台階,隻見一身著火紅錦服的男子豁然自一旁飛躍而下,少年穩穩當當停在了她前進的方向,他那雙好看的眸子戲謔恣意的笑著,意氣風發。
若是不認得此人,柳依依定會讚歎少年的長相,卻是可惜,這少年便是在客棧追殺過她的頭子。
少女冷下眸子,迅速掩過眸裡澎湃的懼意,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雖是極力隱忍這懼意了,可那軟軟的聲線裡還是浮著難以遏製的顫栗。
這人如何闖進的蘭台?
少年唇角若有若無的笑著,可那深邃的眸裡掠過一團陰狠,柳依依一激靈,頓即往後跑。
果不其然,少年下一秒追了上來,他雙腿一蹬,淩空一翻,擋在了她的麵前。
“還跑呢?”
江鎏幾乎是咬著牙碾出這三個字,這死丫頭竟如此會跑呢。
少年滿麵陰沉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柳依依再也無法強裝鎮靜,瑩白的貝齒弱弱發著顫,周圍沒什麼人,為今之計,隻有拖住時間等人過來救她。
“你、你要乾什麼?”
因這懼意,少女有些止不住的發顫,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江鎏勾起一抹冷笑,俯身撿起適才慌亂中墜在地上的麻紙的銀釘,“還真能修複呢?何時學會的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