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首歌唱完,微笑著把話筒放下,匆匆下台,餘留的還有齊齊的掌聲,這也許是對小姑娘最大的嘉獎與鼓勵。
......
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她忽然想到,彼時她不過十二歲,這是她人生中最後的兒童節了。
可刑罰卻才剛剛開始,成長的痛苦無可估量,不僅宣告這至誠的青澀永遠褪去,也帶來了骨骼生長的疼與肩膀上跳躍的力量。
那是對她不再擁有童孩時代的懲罰嗎?她不清楚,隻是一個人坐在教室的一角,將發型恢複成馬尾辮,欣然地看向下一個表演者......
“你剛剛唱的很小聲哦。”張欣欣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她詫異:“有嗎?我拿著話筒唱的。”
“真的,所有觀眾都不是太能聽到......不過我是知道你的,唱歌的很不錯呢,有機會再唱給我們聽吧?”
雖然有些失落,但她還是應了下來,嘴角上揚嗯了一聲。
身旁的同學笑了起來。
......
那晚的霧很快就散了,星月重新嶄露頭角。
教室裡還散漫著節日的歡樂氣氛,學生陸續回到寢室,走讀生忙著出校門,教室的電棒還亮著,有值日生打掃,也有還想多看兩眼書的學生。
在這個中原的城鎮學校裡,這群學生的命運仿佛早已內定,讀書考大學,唯有如此才能踐行生命存在的意義。
“咦?那個話筒怎麼還放在講桌上,不是壞了嗎?”
“那是第一個唱歌的人用過的,發現壞了就換其他的了,本來是打算扔的。”
“這樣啊,那把它扔進垃圾桶吧。”
......
2022年,大學畢業後的她找到了工作,也遵循父母的意願找到了一個適合過日子的對象。
有天她下班接到姐姐的信息,讓她去侄女的學校接一下孩子,因為姐姐姐夫工作抽不開身。
她答應下來,去小賣部買了一條糖果。
大門外,小學生們紛紛背著小書包放學,她一眼便瞅見了姐姐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是小姨來接,開心的撲過去,她笑著把那條糖塞到小姑娘肉嘟嘟的手中。
“小姨!我們今天寫作文啦,題目是‘我的夢想’。”
她一怔,隨即又問道:“那你寫的什麼呀?告訴小姨好不好?”
“我要當一個美食家!吃遍所有好吃的東西!”
兩個人笑起來。
看著小姑娘至純的笑容,她不禁憶起十幾歲那年的最後一個兒童節。
她的夢想,從宇航員變成了歌手,後來到作家。
而現在,她那跌落塵埃的夢想們早已蒙上了灰,奔波在社會的人誰不是為了生存?
她放棄了旅行和寫書,當起了美術老師,那是一份多麼穩定的工作,她想,自己該感謝命運的饋贈才是。
在她們身邊是一群奔跑嬉鬨的孩子,她看著看著,心裡像是缺了一塊般,酸澀與痛楚襲來。
那是她曾擁有過的、又親手拋棄的寶貴的東西。
你佇此遠眺,身邊之人早已非往昔,落日餘暉,你看雲是我、泥是我、遠方鐘聲亦是我,請你在到處之間找我。雲腳下,天邊外,終有一人是我。